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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府邸高雅远致,大气脱俗,充满俗适韵味,应该是贵妇人金妤的手笔,别说刘氏自打从第一天住进来便笑得合不拢嘴,就连她都觉得舒服过了头,舍不得离开。
她不会矫情说世族有什么了不起的,在这里短短一个月,她确实见识到一流的名士风度,听到从未听过的高谈阔论,收下许多能工巧匠打造的器物。
这样的摆设,这样的排场,这样的品味,也只有在高门大户之中才有条件创造出来。
门第究竟是什么?整个厅堂里二三十个人,只有扶应文他们是社会最下层的平民,就连周家的奴仆家丁都是城外薄有资产的小户送过来的,人人想办法在门第之中占个位子,不为扬眉吐气,仅是为了不在战乱中被轻易杀死罢了。
刘氏之所以强调自己是范扬刘氏,并不是要和平民特意做区分,而是平民二字,在这个乱世之中,意味着是任人宰割的一群人。
上扬国尽管偏安江南,周围尽是凶蛮胡人,境内州牧刺史说反就反,昨天还是父母官,今日就变成逆贼。门第之所以越来越屹立不摇,其中一个原因是,平民为了避难,都来依附有坞堡庄园护身的家族,自愿当他们的部曲佃客。
反观朝廷,因二三十年前诸侯内斗,皇室内耗,把整个皇家气数都耗尽了。是以皇上势弱,几乎到仰门第鼻息的程度。上无浩荡皇族,下无草根平民,门第才慢慢成了社会中流砥柱。
像望湖村那样看似宁静的小村子,没有军力守备,没有村民组成义勇军,若有朝一日被敌军攻打,整个村几百人覆灭也只只需花上一天的时间罢了。可是这个世道苦人多,总不能吃了苦便要找别人讨要回来,望湖村的人不也都是流民,谁不是努力在乱世之中好好活着?
周络陵的声音又从宁青航身后传来:”阿母,我已经不问老天爷了,为什么你这么不公平,如今我只想问阿母,同样是女子,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疼惜我?别人欺凌你是女子,而你也因我是女子而欺凌我,这不是很可笑吗?”
刘氏声嘶力竭的咆啸:”那是因为我忌妒你!我忌妒你以后还有机会出宅门,而我却一辈子要被困在周府之中!我忌妒你还有机会选择夫婿,而我却一辈子要当小妾!我忌妒你还年轻,我却已经年老色衰!你觉得很可笑吗?一点也不,当你经历了很多苦难,你就见不得别人好过,就算是我的女儿也一样!!”
刘氏的言语有如把周络陵凌迟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终于说出原因了。
自家阿母见不得她好,世上还有比这悲惨的人伦悲剧吗?
她听说过夫君宠女儿过甚,做妻子的会吃醋。
可她阿父对她一点都不上心。女儿永远会比阿母年轻,难道她要忌妒她一辈子吗?
周络陵决绝道:“青杭说的没错,你无力控制自己的人生,所以便来控制我的。从今日开始,我再也不会再让阿母摆布了……我要跟着青杭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刘氏这只破灯笼滩倒在烂泥上,她不敢相信的喃喃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从今以后,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跟正常人生活。”
刘氏一屁股跌倒坐在地上,扭头对着青杭斯尖声嘶叫:”都是你,都是你……”
青杭移了移脚步:“该说的刚刚络陵都跟你说完了,我现在没这个闲工夫跟你闲扯都是谁谁谁害你的。我比较想知道的是,正月夫人究竟被你藏到哪去?”
刘氏当真是恨极青杭,狡狯地撒泼道:”我刚刚说她死了,你信吗?你不信嘛,那何必再问我?”
很好,今日的忍耐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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