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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
说谁?
藏獒皱了皱眉,却发现厅中的人都在看他,他缓缓收起白牙,看向坐着的裴瑾。
裴瑾并未与他对视,她的视线落在他的下袍,脸上一言难尽,慕昕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然后变得同样一言难尽——
出门时那干干净净的茶褐色袍身,现在黑乎乎的沾满了污痕,不光这些,他脸上也脏兮兮的,后半身还晕有几块黑色的斑污,后背的那块更是黢黑,而最醒目的,是他肩膀上挎的那只洗得褪色的粗布包袱。
配上那凶狠的倔强神情,可不就像上门来的乞丐。
慕昕向裴瑾坐着的圈椅退了两步,他担心风吹进来,茶褐色袍角上那还未干涸的泥浆沾到他身上,这绝不是杞人忧天。
裴瑾皱起脸,用手掌遮住眼睛,对慕昕挥了挥空着的另一只手,慕昕立刻授意,拈起现世宝身上一块没有黑污的衣料向外扯去,所幸,对方没有反抗。
厅堂内静了静。
“若裴大人戒了含糊其辞的痼癖,想必方才那位,便是在戈壁见过的那名‘侍卫’罢,”片刻,客座的人轻笑一声,怡然地抬手抵在耳畔,斜睨向对座,“怎么,裴大人这般雷厉风行,还是未能将这死求白赖的人赶走?”
望着对方的眼眸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还有一丝异样的光采掺杂其间,是他自己也未发觉的期待。
遗憾的是,对方神色丝毫不变,也并未展露出要挠人的迹象,只道:“海棠树我已着人修剪,必不会让其再扰到贵府。天色已晚,侯爷慢走,下官便不送了。”说罢,她起身作礼,摆出一副好走不送的架势。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不,比之两年前更甚,明明是他料想内的反应,却没由来地心头一阵空荡。
这阵心悸对他来说实在久违了,似是回到了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站在旸关,面对比预想中更苍莽的大漠,知晓了几十万条人命的重量的时候。
可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
从对方冷淡的脸上收回视线,顿了顿,穆之恒不紧不慢道:“我初回朔京,业已听说裴大人深得帝心,自然是日理万机,无意于此等小事,情理之中。”无视对方的逐客令,他坐得泰然十足,“不过,裴大人便是再不满我小题大做,也应有待客之礼罢,我在此坐了半晌也不见得一杯茶水,裴大人此番行径未免太过矫情。”
说她……矫情,裴瑾抿了抿唇角,头垂得更低,“请侯爷恕罪,下官今日方回朔京,实在不便待客,待日后有了良机定好生招待侯爷。”那副好走不送的架势丝毫未变。
穆之恒看上去仍是漫不经心,脸上的笑意却在消失,“我今日并非是来寻事的,在旸关时部下冒犯了裴大人,我未得及当面致歉,至今耿耿于心,裴大人何必这般生分,好歹你我二人也算......”
“旸关的事是一场误会,早已是过往,侯爷无须介怀,下官也会忘却。”
四周凝固一般。
若是当日旸关的本营守军在,对此必不陌生,而现下唯一一个旁人显然是首次身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他纹丝不敢动,噤若寒蝉,只一对眼珠在两人间来回转动。
穆之恒眯了眯眼,一拂袍站起身,“罢了,本侯告辞。苏昆,走。”他大步走过始终低着头的人,没再看一眼,因此也没看到对方交叠的长袖上细微的颤抖。
苏昆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走,前头的人突然顿住脚步,站停在府门前的小道上。
月已到天心处,逼窄的小道上树影婆娑,苏昆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停下。
“我们两来这是为了什么的?”
苏昆正抬着头看路边的大树。
他惊异于其在雀儿肚肠般的砖石缝隙间也能长得如此高壮,还不输长泺中心的那片白桦林里的白桦树。
不过,这个时节的白桦林应该绿意正浓,风穿过,便如碧波荡浪涛,涌起无尽的生气与活力,而不是像这般如同鬼魅作法的稀拉几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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