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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晦手里拈着白棋,也不看门口的两人,说:“来了,坐下同我下完这盘棋。”
下棋这种事,不用想也不是只会武枪耍剑之人做的。萧淮用手肘抵了抵身前的人,十分贴心地提醒了她一下——叫你呢,别磨叽!
裴瑾斜了一眼身后的人,嘴上回道:“是。”随后走到对面坐下,凝神思酌桌上的棋局。
此刻棋盘上黑白交缠,黑子紧逼,白子棉柔,呈现两相僵持之态。而细看之下,实则白子绵里藏针,布局渐成,已是收网之时。
申时晦落下一子,“是刚从刑部大牢回来罢,今日可是同都察院会审了?”
裴瑾低头思索片刻,二指拈起一枚黑棋,徐徐落在棋盘中,“此案由刑部主理,无须会同三法司。”
申时晦看了她一眼,“操之过急。不管李家如何荒唐,毕竟是侯府,顺天府尹将案子结转到刑部,是不想惹上腥,刑部行事不宜锋芒,联合各方审理方可不留人口舌。你可好,上赶着将把柄送到人手里。”
感到熟悉的锐利压迫,裴瑾唇瓣抿了一下。时过三年,老师已双鬓苍白,愈发见老,看上去也清癯许多,但束冠衣襟齐整周正,肃目端坐之态,十年如一日。
此刻坐在他的身边,裴瑾好似又回到了义父走后的日日夜夜,再无瞳瞳,也无申伯,她只能做裴子桢,每日在他幽沉深晦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并不是怕,只是不知如何面对,方才在门口她拉住萧淮,何尝不是在劝说她自己。
裴瑾顿了顿神,方答道:“瓮中之鳖而已,时日久了便愈发不知天高地厚,学生认为速战速决为上,瞻前顾后反易生事端。”
申时晦未置可否,视线落回棋局,棋盘两端一时沉静下来,二人你来我往,在方圆星阵间厮杀起来。
萧淮起初站着看两人下棋,不消片刻便耐不住,悄无声息地退开两步,余光瞟到一旁头顶光到锃亮无法让人忽视的小和尚。
他心神一动,咧着嘴凑过去:“小师父,我该如何称呼你呀?”
这可把小孩吓坏了。
“小……呃……小僧法号纯一。”
萧淮笑容越加灿烂:“真是乖巧可爱惹人怜呢,今年几岁了呀?”
纯一面上还惊惶未定,但还是认真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师父说,捡到时大抵应是五、六岁,过了……唔……一、二、三……八年了,小僧现如今十三、四岁了。”
萧淮不解:“怎么还师父说,五六岁也不小了,自己多少岁都不知晓吗?”
纯一双颊一红,手指下意识地攥住衣角,“小僧……小僧那时生了病,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师父说在山中见到我时,身旁也不见得其他,来由便一无所知。”
萧淮一时默了声,随即合掌作了个揖,边道“得罪。”
纯一忙合掌回道:“施主无须如此……”
萧淮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向申时晦的方向努了努嘴,弯下腰靠近纯一耳边,又压低声音问道:“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纯一顺着方向看去,微微一僵,眼眸黯淡下来:“申施主是师父的旧识。”
萧淮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问你和他的关系呢。”
纯一摇摇头:“师父说要去办一件事,不便带着小僧,这段时间便让小僧跟着申施主修行。”
萧淮面色有些失望,嘀咕了一句:“不是私生子啊……”他摩挲着下巴,又问:“你一个和尚,跟着他修行什么?”
未等到纯一回答,萧淮后脑忽遭一袭重击。
他猛地转头,厉声喝道:“敢打小爷!不想活……了…….”
只见原本坐在桌边专注对弈的两人,此刻正站在他们身后。
棋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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