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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知道自己的抗议向来无效,只得提前做好准备,将围墙又往上加了一尺,并将贴墙而生的杏树往内挪了几丈。
果然,此招大大克制了封如故。
不管生前死后,他都是一只如假包换的懒猫,墙太高,他也懒得爬,只偶尔爬上树,在枝杈上晃荡着腿向外张望,或是在墙下坐着,望着墙外世界,不知是向往,还是怀念。
他怀里搂着灰猫,灰猫轻轻舔他的手指,而他把灰猫捧起来,想要礼尚往来一番,却感觉对方毛多厚实,无从下口,就只在它的额头亲了一口,意思意思。
他在外面和猫玩累了,就会大大咧咧来到如一正在俯首看书的桌案前,自顾自趴在对面,酣然入睡。
猫这种动物,确实是很合封如故的习性。
十年间,他虽然居于“静水流深”中,但身体抱恙,在“七花印”剧毒作用下,忍受伤疲之苦,整整十年,未曾睡过一个好觉,现今总算一口气补了回来。
仅仅是看他睡在自己面前,如一便能感到由衷的幸福安宁。
这感觉实在很好。
如一翻一页书,便看他一眼,盯着他的时间久了,竟难得犯了孩子气,越过桌面,轻掐一掐他秀气的鼻尖小痣,旋即马上收回手来,作正襟危坐、认真学习状。
封如故感到外界的动作,迷蒙地抬起眼睛,四下环顾,未能寻获罪魁,就继续埋在臂弯间,蹭一蹭脸,把自己蹭得清醒一些后,又把脸枕在小臂上,歪头看着如一。
如一面色沉静,双眼紧盯书页,一副郎心如铁的模样。
封如故对他笑开了:“喵。”
如一倒吸一口凉气,攥书页的手紧了紧。
封如故绕过书桌,手捧着小暖炉,贴着如一的椅子就地坐下,将头枕靠在他腿上,撒娇地拱了拱。
如一握着书,目不斜视,心脏狂跳:“你……义父,起来罢,地上太凉。”
但封如故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盯着他胸口看了半晌,灵活地从他手臂与腿的夹缝间挤进去,坐在他的膝盖上,撩开他僧袍前襟,朝内张望。
如一一把抓住领口,同时压住他的手:“你……”
封如故秉承猫爪子不可被压于下的原则,迅速把手抽出,压在他的手背上,探头探脑道:“你胸口在亮。”
如一捂住胸口:“……”
封如故好奇求知:“为什么啊。”
如一盯着他被自己舌头润湿了一片、薄薄闪着一丝水光的唇畔,揪紧膝上一层衣物,反复告诫自己,佛门清静之地,不可胡来。
且义父心智不全,此刻妄为,实在是有趁人之危之嫌。
他偏过脸来,勉强答道:“因为……贫僧,心里有一个人。”
封如故表示听不懂。
如一放柔了声音同他解释:“他只要叫门,我就会在心里给他点一盏灯笼,欢迎他归家。”
封如故似懂非懂,低头在自己胸口摸索:“我怎么没有?我心里是空荡荡的吗?”
如一心微微一痛,仿佛亲手扯裂了心中创伤:“义父这样……就很好。”
心有挂碍,就有了忧怖。
哪怕封如故接下来的一生,是空茫茫的一片雪原,如果这样能换他无忧无虑,欢喜一世,也不差。
左右这小院僧舍,是按照义父与自己共同拟下的理想家园蓝图建造,义父愿在这里住多久,都遂他所愿。
待来日,他养好魂魄,自己也会带他出去游世。
他已长大了。不是十三岁的、无法保护义父的小红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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