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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厌默然:“……”他捏了捏虎口,仍是要说:“血很脏,别碰了。”尹婵摸够了他的疤痕,更不觉得可怖,若再给她一段时日,她能循从伤疤的走向,沿着胎记蜿蜒的分布,将这张脸完完全全镌刻在脑子里。只是,忽然听到谢厌这么说,不知怎的堵着一股气。不上不下,裹挟在心口,甚是不舒服。她收回手,摊开一看,果然指间和掌心已有斑斑点点的污秽痕迹。尹婵神色如常地细细端看,眼底不见嫌恶。谢厌抬眸,视线被这一幕夺走。绢纱灯笼的烛火将女子神情映得朦朦胧胧,她一袭月白绸裙,端正而坐,莹白双手落在眼前,出神望着与那双手截然不配的污痕。她看得认真,在想什么?谢厌喉结轻动,紧了紧手,忽然有些禁不住。正待开口,尹婵口吻明显带着轻笑,似和谢厌说,却更像在叮嘱自己,展着眉尖,淡淡地笑道:“谁说脏了。”谢厌乍听这话,已是怔得魂飞天际。而转瞬,眼睁睁见尹婵抬手,将手心送到蔷薇花瓣一样的唇侧,再泰然自若地挪到鼻息处。意图已昭彰。她、她——谢厌呼吸沉重,满脸愕然,“咚”的一声屈膝半跪她身前。终于被藏匿深沟的卑劣念头驱使,伸手夺过那沾满他肮脏血迹的纤纤素手。宛如中了邪,直勾勾盯住尹婵的眼睛瞧,见她粉唇轻启,面露微讶,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几乎是下一瞬,便如膜拜,虔诚地将她的手捧在掌心。薄唇颤动,喉间哽塞,胸腔不住起伏,谢厌安安静静地低下头,不拘散落的发丝遮掩了半张脸。他将纤细如柔荑的手送到鼻尖,先是轻轻蹭了蹭。少顷,忍着酸涩滚烫的眼眶,一寸、一寸细嗅过她的手指。他卑贱,丑陋,恶心。她窈窕,柔美,娇媚。深寂之夜,独一盏绢纱灯的辉映。旧院廊庑,他虔诚地半跪在地,向他的太阳发出了、傻瓜◎能否多……陪我几日。◎尹婵很早便知道,十指是与心相连的。幼时宫里嬷嬷教绣花,她手不稳,时常刺得指腹生疼。每每这会,总是连心肝都被株连,隔半晌才能缓神。但谢厌现在对她做的,又和绣花针刺迥然不同。不是一点一点虫蚁啃咬的戳痛,短暂难受后便康体无虞。而是……她头皮都已折腾得发麻。灼热的气息在指缝穿梭、掌心徘徊,这只手好似不是她的了,被谢厌捧着,宛如正架在火上炙烤。谢厌的呼吸太烫了。他没有放过任何角落,从手掌中央,到尾端最细的小指。从指间的细缝,途径骨节、指腹,末了满含虔诚地落在白皙泛粉的指尖,密密麻麻一一嗅过。尹婵用力地睁大眼,快喘不过气来。擂鼓的心跳无暇顾及,她嘴唇禁不住抖颤,口中开始晕现出奇怪的干涩与燥热,还有股苦味。很怕、怕再由谢厌这般下去,会乱了喘息。可这个人好奇怪。他屈膝半跪在面前,双手紧紧捧着她的。低头时,额抵住她腕间,尹婵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仿佛觉得他虔诚的对待,好似自己已非寻常女子,而是至高无上的天神。尹婵瑟缩了下肩,脸颊已羞得薄红。她从未想过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会跪在自己面前。便是此刻去想,只觉谢厌若换成旁人,她定然叱责,捶胸顿足恼其无用。无关男女,膝下黄金难求,岂能胡乱下跪。可这人一旦变做谢厌……这也合该了,那也理所当然了,她掩不去嚣张的心跳,诡异地享受他的凝视、虔诚的屈膝。当日初进原州,被谢厌揽着飞檐走壁,她心头暗暗攀升过一个卑鄙唾弃的妄念。让他交错着瘢痕的脸,永远这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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