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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被人掏空内脏、抽掉了骨肉的错觉,又好像千年万载没有饱腹一般的虚空。连说话也变委屈。尹婵眼里沁红,开口的话压得一低又低:“谢厌、他……在原州,常常有人说他的闲话,是么?”在尹婵看来,被父族弃如敝屣,那在老家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必然食不果腹,昼夜难眠,不知经历多少才平安至今。她说不出的难过,手指轻轻蜷了起来。楚楚闻言只愣了一下。立时,她听懂小姐话里的“打抱不平”,眼眸微微闪烁后,点头称是:“若只闲话倒还好些。”尹婵眉头一揪紧,心口大石慌慌忙忙沉下:“还有旁的?”楚楚不做正面回答:“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小姐往后便知道了。”这话叫尹婵越发不安。脑中各种各样的想法越多,心头涟漪更盛,久久难以平息。楚楚的确不打算说,转言道:“小姐,您往后住的院子便在前面,奴婢带您过去瞧瞧,看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尹婵失神地点了头。双双往前去。谁知那头的叱骂仍是不休,愈发有蔓延之势,并不只一两人。尹婵步伐骤停,睫毛如扇轻抖,垂下了眼。一个一个尖酸刻薄的字眼钻进她耳朵。待楚楚看向尹婵时,她已是脸色微白,出神恍惚,咬紧了下唇隐隐生怒。楚楚立刻站住,问她:“小姐不喜?”尹婵怔了一下,霍然朝她望去。楚楚眼不动,眉不挑,面色波澜不惊,站得端端正正,好似只是好奇她的想法。其实诸如此类的叱骂谢家人不会摆在明面,但私底下谁都是这么想。楚楚心知肚明,谢厌更洞悉一切。这谢宅处处藏有谢厌的暗线,可以说对谢家的每一个人乃至不起眼的通房仆从丫鬟,都了如指掌。公子如今身份,早不愿费功夫搭理这些,闲言碎语亦不足矣伤他。只待哪日心情坏了,随手抓出几人来或打或骂,还算乐趣。但既然小姐在意……楚楚露出自见尹婵后的第一个微笑,面含期待地等她回答。可这神情怎么看怎么奇怪。尹婵约莫从她极普通的脸庞中,捕捉到了一丝狡黠,连那寻常的眼睛,也似乎带有冠绝一世的芳华。她略显踟躇。若说不喜,尹婵的确很难对这些话生出欢喜。她抿着嘴唇,看了楚楚一眼,点头。楚楚笑了,目光在地面逡巡。须臾,弯腰拾起几颗圆润光滑的石子。她回头对尹婵说:“小姐且看。”尹婵迷惑不解。正欲询问,忽见她眯起眼睛,好似在审视一个绝佳的位置。而拈石子的手臂直直高抬,反手一翻,几颗石子霎时不知飞去何处。待尹婵惊讶地望去,一声声“啊——”冲破了院落的高墙。尖叫在空中盘旋,又倏然止声,整处院子再无任何闲言杂语,静得犹如无人之境。“她们这是?”尹婵吓了一怔,连忙问。楚楚收回手,掸去指尖的微末灰尘,淡笑回道:“公子说,不该长嘴的人,就让他永远闭嘴。”院内只余楚楚的声音。她开口清脆,轻飘飘落下的这句话,像极影子戏里五指绕线的操纵者,而她们,则是被肆意玩弄的影人。尹婵冷不防起了一身细汗。说不害怕是假的。深居内宅十六年,除幼时随父亲学过几日的花拳绣腿,何曾见过这般手段。楚楚冷眉淡目,认真地看向尹婵,瞧她抿着唇微怔,仿佛不懂其中恐惧,诚恳地说:“小姐,奴婢见您很是好奇,您若想学,楚楚必尽绵薄之力。”话音刚落,尹婵后退了一步。楚楚疑惑:“小姐害怕了?”不等尹婵回答,她徐徐点头,好似已经懂了:“原来如此。”又很快抛去此事,脸色照常,“小姐,还是让楚楚陪您去瞧院子吧。”说完,恭敬地站在尹婵身旁。周遭归于沉寂。而尹婵的心跳声正一下、一下、又一下地传进她耳中。楚楚思忖:嗯,跳如擂鼓,小姐在心慌意乱。这怦怦声扰乱了尹婵的理智,楚楚却是一派从容,低眸不言。楚楚头一回做丫鬟,此前查探过许多人或事,如今看来,是十分简单的。只要一点,唯主人之命是从。这并非难事,往后习惯了,许能做得更好。她心里悄悄鼓气。忽一失神间,窄窄的袖口蓦地被谁攥住了。楚楚眉梢扬起,见一只柔美白皙的手落在她腕上,指尖牵着袖子,纤纤手指细微颤抖,骨节紧张地发着白。循着这手,她抬眸看向了尹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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