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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冬日薄雾袅袅的深山冰河,自带一股肃穆疏离的味道。
沈稚颤了颤眼睛,便看到他衣袖上一圈金线暗绣的环带纹,她盯着那纹饰,不敢再抬头。
随即便听到头顶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地上凉,先起来。”
声线磁沉低醇,尽管态度放得十分温和,却隐隐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冰冷质感。
沈稚想要起身,双腿却软得不像话,仿佛被他天生的上位者气势压制,又像是……她原本就有些害怕这个男人,所以才一靠近,身体就本能地想要畏缩回去。
裴慎将她扶起身,送回榻上,“往后这种事,吩咐下人来做便是。”
沈稚这才慢慢抬起眼眸,对上面前的男人。
他生得十分高大,也年轻,轮廓非常的硬朗,面色却透出几分苍白,像许久不见晴日的阴雨天色,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够洞穿人心,哪怕不发一言,只这般灼灼地注视着她,那种难言的压迫感就已经让人手足无措了。
直到丫鬟进来收拾碎瓷,沈稚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还未吐干净,另一个丫鬟沁芳又端着汤药进来。
嗅到空气里浓郁的苦味,沈稚一张小脸都揪了起来。
裴慎语气温和,似乎还带了几分难以捕捉的笑意,“听说你今日的药还未喝,不想喝?”
是啊!药那么苦,不想喝可以不喝吗!
心里这般想,手上还是极不情愿地将那碗药接过来,嘴唇才碰了碰那黑漆漆的药汤,沈稚就皱紧了眉头。
看来云锦说得不错,她在昏迷中就是极度不愿喝药的,但只要这人在旁,她就仿佛血脉被压制一般,只能乖乖听话。
沈稚为难地试了几次,才勉强喝下一小口,缓了许久也没有勇气再喝第二口,她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汤碗,“郎君……”
裴慎看着她:“当真对从前之事毫无印象了?”
沈稚咬唇,摇摇头。
她实在有许多话想问,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看他,说出了脑海中组织已久的语言:“多谢郎君救了我……敢问郎君,此处是何地?郎君您……又是我的什么人?”
那人从沁芳手里接过一碗糖渍青梅,递到她面前,这双手也生得极是好看,冷白如玉,脉络清晰,骨骼分明。
“先把药喝完,其他事我与你慢慢细说。”
沈稚:“……”
她还真是有点怕他的。
哪怕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有一种发号施令的感觉,不容半分商榷的余地。
裴慎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她一身水绿云绫锦的衣裙,柔软如云的乌发只用一根缠丝垂珠金簪松松挽就,衬得肌肤鹅脂般白净细腻,不似从前那般苍白,也不枉他这月余以来的悉心照料。
喝药就同昏迷时一样艰难,眉心皱得紧紧的,纤长浓密的睫毛鸦羽般轻轻-颤动着,一口汤药喝完,忙不迭地抓起一颗青梅细细地啃,像极了一只乖巧软糯的小松鼠。
裴慎看着碗里的汤药慢慢见底,想起方才詹正献的话来——“此症棘手,或许三两年内可恢复记忆,或许这辈子都想不起来,只看造化了。”
他对着眼前的小姑娘,注视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你母亲生你生得晚,所以为你取名‘绾绾’,不过并非早晚的晚,而是‘柔丝漫折长亭柳,绾得同心欲寄将’的绾。”
沈稚抬起头,一双水洗葡萄般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她虽然失去记忆,可对于“绾绾”这个名字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即便他不说,她也直觉自己似乎用这个名字用了许久。
裴慎嗓音清润和缓,继续说道:“你出身金陵书香世家苏家,刚过及笄之年。”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沈稚的母家便是金陵苏家,沈稚的外祖致仕后也回到金陵老家颐养天年。
裴慎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四月里你同闺中好友聚会赏花,失足落下悬崖,因伤得太重,京中无人可医,我别无他法,只得请这位妙手回春的詹神医前来一试。此处是我在盛京郊外置办的一处宅院,山清水秀,适合养病,你且安心在此住下。”
沈稚嚅动着樱唇,双眼怯怯的幼兽一般:“那我们是……”
裴慎望着她不谙世事的眼眸,似笑非笑地问:“你想问,我们是何关系?”
沈稚愈发不明所以,斟酌着道:“我……很感激郎君相救之恩,我爹娘若是知晓这一切,也定会替我报答郎君的恩情,如若我是郎君的外……”
“你并非我的外室。”
裴慎盯着她那双清澈的杏眼,一字一句道:“你是我裴慎,明媒正娶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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