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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令漪微微语塞。
她心知她要依附他,便只能顺从他,不能忤逆,不能反驳。于是红泪很快落满新雪凝脂的玉腮:“王兄,王兄。”
她轻轻拉住他一只手,抬起脸哀哀地求:“阿妹知道,阿妹的一切都是王兄给的,自然一切都该听从王兄吩咐。譬如王兄要我改嫁,无论是嫁给谁,我自然也只有听命的份。我从来都知晓这一点,也不敢违背、不敢生有二心。只是我毕竟曾为宋氏妇,眼下宋郎才去了一个月,也还习惯性以宋氏妇自居,所以才会做出这些糊涂的举动。王兄可否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摆脱对于这个身份的认知呢?”
——就算是改嫁,能否再宽限一二呢?
她哀伤地望着他,美丽的眼睛几乎沁出泪来。幽闺玉质,我见犹怜。
所以王府养她九年,在她眼里,竟还比不上嫁去宋氏的三个月?
他养她这九年,在她眼里,也还比不上同宋祈舟的短短半月。
嬴澈剑眉微皱。
女郎的手纤细微凉,握住他手时,酥麻一片也清凉一片,渗入肌骨里,心中的火却未能因之退却。
他今日过来,原本是想敲打她几句,好让她有些危机感,别整天想着回宋家。但现在,却是真有些生气。
明明自己是在质问她与宋瑀那个老匹夫见面之事,却被她拐到改嫁上来,以为他听不出她言外之意,是在抱怨他逼她过急么?可笑,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将她改嫁给老头子?可见她心术不正,才回来半月,心心念念竟全是要改嫁之事。
“你倒是乖觉。”
索性目的已经达成,他只丢下这一句,拂袖离开。
令漪慌忙回头,他已掠至门边,行动间激起的风将两扇门扉撞得叮铃作响,身影很快消融于门外冥冥的暮色。
“可吓死奴了,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簇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扶起地上的女郎。
对啊,王兄怎么突然来了呢?
令漪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绪如海浪澎湃起伏。
她好像又得罪他了,仅仅是因为她私下与太傅会面。可该解释的她也解释了,也再三向他表过忠心了,他为什么还是揪住此事不放?
这时宁瓒进来送茶叶,见令漪失魂落魄般立着,眼底掠过一抹愧色。
消息是他去传的,分明彼时殿下只是淡淡颔首,不想转头却冲裴娘子发了这样大的火,见她伤怀,他亦有些愧疚。
“您别往心里去,殿下还是很在意您的。”他不会安慰人,只干巴道出这么一句,将用上好丝绢包着的峡州碧涧交与簇玉便离开了。
在意她么?
令漪看看那包茶叶。
她在他眼里就是个联姻的工具吧?
因为是工具,所以不用考虑她身为人会有感情,会在意脸面。她会对宋郎愧疚,也会担心丈夫新丧就改嫁他人的名声。
他们这些上位者,为什么就不能稍稍顾惜她们这些底层人的死活呢?
然而以他的权势,碾死她就如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就算今天他冲她发了这样大的火,她也还得想办法主动修补和他的关系,甚至是,奴颜婢膝地去乞求他的原谅。他自己却是毫不用在意的,担惊受怕的只有她。
可凭什么呢,又凭什么呢。
难道她这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摇尾乞怜地活么?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满腹的忧愤与惧怕也只能咽入肚子里,令漪疲惫地叹了口气:“把茶叶收起来吧。”
*
此事过后,王兄果然没有再来过小桃坞。
就连府里分发裁夏衣的丝绢,也没有她的份。
令漪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这无疑是个危险的征兆。以她对王兄的了解,他大概是懒得过问这些事的,是主管中馈的崔太妃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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