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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他信誓旦旦地对墨玉笙说:“你若遇良人,我愿常伴左右,侍奉二老。”
可他试着动了一下墨玉笙兴许会在神农谷与某人看对眼,芙蓉并蒂的念头,心如刀绞。
他在心底对自己道:“苏曦,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
他苛责自己没有一日三省吾身,却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便宜师父的薄情寡义。
王伯从春山上下来,正好碰到元晦坐在河边愣神。
少年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间,身子折成了一柄弯弓。
那可是白刃近身都不带眨眼,背脊挺拔如苍松的元晦?
王伯迟疑地唤了声“元晦”。
没有回应。
他伸手拍了拍少年肩头。
少年周身一震,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毫无生气,像根脱水丝瓜的脸。
“出了什么事吗?”王伯问道。
元晦摇摇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王伯,你也有师父吗?他是个怎样的人?对你好吗?”
王伯搜肠刮肚半晌,那个他唤作师父领他上道的人已经在脑海里消失了八百年。
“他老人家功夫好,性子柔,待我很好,只可惜我胸无大志,吃不了苦,练了几手拳脚功夫便拜叩了他,去城里混了个镖师的差事。”
“他待你这般好,你舍得离开他?”元晦怔怔地问道。
王伯对墨玉笙托月娘为元晦拉红线一事有所耳闻,月娘嘴碎,连那日墨家师徒起的那点尴尬也漏了干净。
他大概能想明白,元晦如此消沉,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要与师父分开的事实。
王伯语重心长地宽慰道:“雏鸟离巢。翅膀硬了,就该自谋出路,岂有一辈子躲在长辈羽翼下的道理?鸟兽如此,人也一样。师徒缘分尽了,该断则断。没什么舍不舍得的。”
他见元晦面色惨白,自觉话说得太重,于是故作轻快地开了个玩笑,“除非你与师父结成夫妻,就像我与你王伯母这样,只有夫妻才能一辈子白首不离。”
元晦低声喃喃道:“结成夫妻……”
王伯眼皮狠狠一跳。他原是粗人,开起玩笑荤素不忌,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嘴贱玩大了,仓惶找补道:“开玩笑。师徒如父子,此为伦常,不可僭越。”
元晦告别王伯,步入夕阳。
夕阳如火,似是要将他燃尽。
从日落西山到月明星稀,元晦坐在寂寂无人的山脚,想明白了一些事。
元晦从来没有清晰的直面过自己的内心,或者是自我逃避,或者是懵懂无知。今日,王伯的一句话令他醍醐灌顶。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地意识到,自己对那便宜师父的依恋,是超越师徒的,注定无法与世俗和解的……爱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两人分房后,他夜夜失眠,睁眼闭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墨玉笙那张可以入画的脸开始?
或者更早。
从他发现自己目光围着墨玉笙打转,却不再敢直视那对桃花眼开始?
或者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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