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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手铐的老人在狱警的监视中一步步朝他走来,瘦骨嶙峋,面色枯槁。
但那双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瞬间将他带回无数个不得安宁的夜晚。
好像这是他们时隔十几年的再一次相见,两米的距离,但玻璃隔绝一切。
陈岁聿将目光收回,抬手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陈胜南的呼吸透过声筒传过来,让陈岁聿联想到打谷机的风箱。
许久,陈胜南突然朝他微笑,缓慢而肯定地开口:
“你还是知道了。”
是一个肯定句。
没有假惺惺的问候,也没有客套疏离的寒暄,平铺直叙更适合此刻,这也许是血脉传承的心照不宣。
陈岁聿很稳当地握着电话,平直地盯着陈胜南,没有否认他的话:
“我要听你说。”
“我说?说什么?”陈胜南笑起来,继而喉咙挤出一股哑意,猛烈地咳嗽起来,他偏着头,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说……那个小孩儿挺聪明的,把我算计得彻底,还是说他挺能忍,饿了三天一句话都不肯说?”
陈胜南看着陈岁聿的目光一点点冷起来,他望进盛着冰霜的眼睛,突然想起来别人说他们的眼睛有八分像。
是啊,这是他的儿子,是他一脉相承的烟火,这么多年过去,陈胜南已经快忘干净了。
“陈岁聿,”陈胜南一字一句地叫他的名字,这是自己曾经亲自取的,对方现在过得很好,陈胜南确信,一股迟来的怨恨从胸腔里迸发出来,他眼睛血红,盯着陈岁聿,“我真后悔,当初听了那小子的话,没有直接找你,而是去找了他那个在美国的妈。”
陈岁聿是个何其聪明的人,通过只言片语,足够他推断出整个故事的全貌,何况这并不难,只是有些沉重罢了。
陈岁聿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却觉得一股巨大的拉力扯着他的心脏,直直往下拽,像是要跌落深渊。
他同样地回视自己的父亲,用一种冷得瘆人的眼神,陈岁聿没有笑,沉下脸色的模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吗,”他的声音很轻,“我也很后悔你当初没有直接来联系我。”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陈胜南轻而易举地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然后陈胜南再一次笑起来,声音尖利,透着年迈的嘶哑,像是野兽在生命尽头的怒吼,强弩之末一般。
“你很爱他,”陈胜南说,“我应该杀了他的。”
大概是他的姿态太过于嚣张,几名狱警迅速上前终止了这段谈话,拽着陈胜南的手臂将他强行拖走了,剩下陈岁聿坐在对面,手上还握着电话,很久都忘了放下。
实际上他和陈胜南之间并没有什么滔天巨仇,陈胜南在他的记忆中是很模糊的,更多的是漠然。
他更倾向于陈胜南是关疯了,压不住藏在血液里的暴戾因子,又或者只是为了单纯地激怒自己,到底什么原因,陈岁聿不得而知。
他只是机械地将电话放回原处,疲惫地靠着椅背,脱力般闭上了眼,半晌,才喃喃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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