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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来到这条巷子,远远便能瞧见道观耸入云天的宝顶,时有飞鸟在上面停留歇脚,
宝顶上方仿若放置着一颗流光溢彩的圆球,平日里远远望去,那颗宝珠光芒四射,直让人无法长久直视。
清衡观规模不大,仅有一座正殿与两座偏殿,当踏入清衡观门口时,儿时有些模糊的记忆场景,此时像是有人用画笔缓缓地一张一张勾勒出来,与记忆中的道观看着一模一样,却又有些不同,
比如前往正殿的石阶上,儿时因是有好几处石板都裂开了,从中长出了些骨碎补,
道长也没让观里的居士拔掉,只说这骨碎补能从石缝中生长出来,也是它的造化。
再比如,上到正殿门前的那处平台,原本那里放着一顶漆黑且有破口的铜鼎,那时她还只有鼎的腿高,每次与娘亲来,都是哥哥将她抱起,她才能把香插到鼎内,
如今,这一座鼎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可鼎完好无缺,并没有当年的破口。
正殿供奉的是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他目光炯炯,俯瞰众生,洞察世间正邪,仿佛世间万事万物皆纳入他的眼底,让人心中的恶念不敢生起,而偏殿则供奉着一位药圣,另外一侧偏殿则是旁得神明,三座殿宇瞧着规模相差无几,可此刻,左边偏殿供奉药圣之处,有不少人影在其中走动,
“身上长了水泡,冒出红疹可别去触碰,这或许是毒正在排出的迹象,等会儿我调制一盒清凉膏,你净手之后,再往脸上涂抹,”
“道长,你快看看我这是不是在排毒?我总觉得背后一阵疼痛,夜里都睡不好觉,像是有火在燎过一般,疼得厉害,”有人急切地问道,虽说着急,可瞧上去却并未有任何慌乱的举动,
只见道长给上一人看完病后,下一个轮到他时,他才缓缓地褪下衣服,让道长查看他背后出现状况的地方。
“我瞧瞧,你这是昨天又把衣服给穿上了吧?”
“唉,道长,我就是在肩头披了一下,这么多人呢,我不穿上衣总觉得有些不妥,”对方有些难为情地伸手抓了抓头,背后长的东西,时而疼痛,时而发热,夜里格外难熬,白天有了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倒还没那么难受,可一到夜里,就觉得浑身像被蚂蚁咬似的。
“你若不听嘱咐,那披着衣服就出了道观去吧,”
“哎哎,道长你别生气,我听你的还不成吗?只是……,”只是他虽是个大男人,可这一屋子就他光着上身,虽说没有其他女子在场,可他还是觉得难为情。
清衡观这位道长医术高明,平日里有不少人是来上香供奉,但也有的就是来这里求医,
宁只意站在外头听了一会儿,随后便转身去了正殿,正殿的摆设与记忆中有些相似,大门上正气凛然的天尊,目光烁烁,且垂下眼睑,俯瞰众生,
记忆中,有位温婉的女子点燃了香,递给她与另外个男孩,让他们恭敬地跪在草团下磕头,然后再将香插入香炉,这才起身退了出来。
“姑娘不像是云陵府的人,”宁只意刚把香插在香炉里,又退了两步,正转身往外走时,在门口碰到了一个身穿道家短袍、手里拿着捣药罐不断研磨的人。
他鬓边有几缕白发,年岁瞧着是正值壮年,然而却又白头,眉眼之间犹如晨间的烟雾,淡淡的,却又清冷好看,手里不停地研磨着,站在正殿前的小广场上,背后是一棵歪了脖子的老松,上头竟站着两只洁白、姿态优雅的白鹤,
在他背后的大鼎里,前来上香的人或许过多,鼎中的香没有燃尽,带着檀香的气息,以及缕缕青烟从他背后的鼎中散开,这位道长明明是人间凡人,可他站在此处,宛如仙境的一角。
“须臾道长。”宁只意喃喃自语,眼前的人与她小时候所见的极为相似,可又有些不同,
年轻时的道长模样已经模糊,可她又认定,儿时的道长,与眼前的道长模样没有任何分别。
“姑娘从哪里来?”道长看着跟前的人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一眼望去便觉得这姑娘模样出众、天资灵秀,如今再细细一瞧,更是根骨灵妙、纯净,心未被尘染,
再看她的面相,小姑娘早些年过得不算太顺,年少时历经磨难,家人离散,只是瞧着姑娘面色渐圆,虽说还有一段苦日子要过,但所求之事并不遥远了。
宁只意看到儿时熟悉的人在跟前,眼里有雾气涌动,连儿时哥哥与娘亲渐渐模糊的脸也清晰了几分,只是如今在外面,她情绪外露有些失了分寸,便赶忙眨巴了眼,把眼里的湿润藏起来。
碰到这位须臾道长对她来说是个惊喜,先前她曾打听过,须臾道长十分忙碌,也不是整日都在这清衡观里,他还会外出寻药,偶尔会往西京等方向游历,
只是这回恰好云陵府发生了这般事,道长便没走,可也因为道观里有病人,
道长定然十分繁忙,她也不好请人过来一叙,只是此时碰见,她心里格外惊喜,忙不迭地上前询问道,
“道长可还记得巷子西街三户的那户人家?当初云陵府大乱,我与娘亲跟哥哥走散,后来一直在淮南城,近十多年来都没到云陵府,我想问问道长,后来可有人在道长这里留话?”
宁只意心怀忐忑,眼里闪过一些希冀,她此时找不到机会去西京,若是后来有机会,她想去寻,可她连那位夫子姓甚名谁都不知晓,
而且带她出云陵府的那对夫妻,跟赶车的沣小哥明显身份有问题,更有可能身份都是假的,她又何处去寻他们踪迹?
当下唯一的希望便是从道长这里,再得到当年的一点儿蛛丝马迹,能给她一些线索,让她继续去寻找那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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