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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槐庚并不明白大巫祝为什么这么问,却仍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仍是当年那个顽固地爬上圣山要采长生花的幼童,却也已明白,人间生死有时候是难以勉强的。
大巫祝轻声道:“说得很好。”
并不止是神血,还有后辛所下为奴的诅咒,罪窟的人无法逃脱的枷锁何止一个,就连这个大巫祝的座位,都累积着尸山血海。
死亡,这世间至为不公,又最为公平的选择。
人们总能询问活着的人能否愿意死去,却从没有人能够询问出生的婴儿是否愿意以如今的身份与姿态降临这个世间。
无论你有何等的才华,何等的本事,何等的性情,都不再有未来,也不再有其他的结局,罪窟移民,命中注定的四个字,令他们在出生那一刻就已死亡。甚至为了延续,苗疆不断拖入无辜的鲜血,无辜的人,来延续这一直在吞噬人命的神血。
之后的许多年,槐庚都在追杀厌琼玉,只可惜不是功亏一篑,就是根本找不到踪影,他甚至隐隐约约意识到,也许苗疆有不少的力量在支持着厌琼玉,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
厌琼玉本该没有任何筹码才是。
直到数十年后,槐庚才得到了答案。
那年槐庚四十岁,他没有蓄须,看起来仍然像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大巫祝当然也与往年一模一样,唯一变化的是苗疆。
大巫祝带着槐庚走下圣山,他走得很随意,好似只是夜游一般,可没有多久,槐庚就见到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并没有墓碑,只垒着三块雪白的石头,看得出来已经有许多年了。
应是某个人的坟冢。
大巫祝说:“这是我曾经为玄素子所立的坟冢。”
槐庚惊诧地看着大巫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今日才见过玄素子,对方好手好脚,活生生地站着。
“是作为凡人的玄素子。”大巫祝看着他见鬼的模样,忽然笑起来,“你在想什么?他们中原说成仙之后,就会忘却前尘过往,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死得无声无息。”
槐庚并没有明白,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大巫祝看了会儿那三个石头,忽然又道:“槐庚,等到我死了,你就将我葬在这里,我不想一辈子都留在圣山上。”
历来大巫祝的遗体都会焚烧成灰,洒在圣山之上,以保苗疆昌盛。
这句话却让槐庚更不明白了,他困惑地问道:“您……?”
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大巫祝的手,很多很多年前,槐庚的脸颊曾触碰过,依稀记得柔软而冰冷,而如今,它已变得苍白而枯瘦,显出主人的虚弱。
“怎么会这样呢。”槐庚喃喃道,他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大巫祝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而是带着槐庚重新回到了圣山之上,终于将厌琼玉十六岁就得知的真相,尽数告诉了槐庚。
“神血本就会互相吞噬,罪窟的人越是虚弱,我得到的神力就越充沛,你以为为什么每任只有一位大巫祝。”大巫祝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疲惫地坐下来,望着震撼无比的槐庚,又轻又慢地说道,“我的寿命不长了。”
槐庚的声音几乎都干瘪起来,眼眶发红:“是玉琼辛……还有……我。”
“早死一些,晚死一些,对我来讲都没有什么差别。”大巫祝冷淡地说道,“不要哭丧着脸,我知道玄素子今日来过苗疆,你去告诉他,我明日见他。”
槐庚神思恍惚,默默听令。
天有时候很爱捉弄人,第二日是个雷雨天,正如玄素子辞别那日一般,似要考验他的耐心,而他仍旧依约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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