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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宓出现于世人之前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身负星辰之力又天生剑骨,修行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入门一年便突破金丹,天下哗然。那年她才十五岁。十五岁是什么概念?普遍修士的十五岁大多还在炼气期挣扎,能够突破筑基的已经被各大宗门供起来当宝贝了。她的天赋不止体现在修行速度上,也体现在她于剑术一道的悟性上,旁人钻研数年仍旧一头雾水的晦涩剑谱她看一眼便能了熟于心,甚至与人对战时,他人使出的剑术她只看过一遍便能轻松复刻,技惊四座,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独惹人诟病的是她目无一切的嚣张性格。然而观山剑君却不觉得这是缺点,马不停蹄地收她做了关门弟子。观山对她的评价极高:“若是连阿宓都寻不得飞升之法,那这世间便无人能够飞升了。”阿宓哼笑着,心道我飞升个屁。她是给天道添麻烦的,不是给天道当走狗的。阿宓对飞升没什么兴趣,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等修为大成,一剑劈碎天道。但劈碎天道之前,她更想劈碎自己名义上的大师兄,伏流火。伏流火的脸上总是摆着和记忆中那女人如出一辙的淡漠。恶心死了。于是她总处处针对他,故意找他麻烦,时常蓄意惹事然后在观山发现时再一股脑全推他身上。泥人还有三分火呢。阿宓悠哉等他找上门来,然后与他大战一场,再名正言顺将昆仑金丹第一剑的名头夺过来。他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伏流火竟连泥人的三分火都没有。他一声不吭地替她背下了所有黑锅,神经病一样。阿宓脏水泼地最凶最频的那段时间,总能看到这木头挺直脊背垂眸跪在仙宫殿前,听观山絮絮叨叨的教诲,却从不为自己辩解。看他一副安静听训的模样,她有些恼怒。装什么?就你清高,就你是好人?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阿宓终于没忍住,主动找上他,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吧?”伏流火彼时正垂首拭剑,头也不抬地应道:“嗯。”阿宓气结:“那你怎么不告诉那老头?”青年擦完了剑,才抬起头回答她:“没必要。”这个回答差点让阿宓气笑了。阿宓讥嘲地看着他:“大师兄不会觉得我是什么好人吧?”伏流火没说话,安静等她的下一句。阿宓对这副漠然无动于衷的模样最为痛恨,她嘴边的笑冷了下来:“师兄,我讨厌你。”“我知道。”“我哪天心情不好说不准会杀了你。”伏流火一脸的无所谓:“随你便。”“……”这人怎么回事?脑子有毛病吗?“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阿宓一双明媚美丽的眼眸闪烁着恶意,她走近了些,轻慢地说道:“我不是孤儿。我杀了我娘,屠了生我养我的全族。”语气寻常,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她笑得残忍又娇气,无比期待伏流火听到这些的反应。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青年只是声音平平地“嗯”了声,然后…然后开始低头擦剑鞘。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震惊、厌恶、惊骇!“”阿宓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的咬牙切齿,终于忍无可忍,懒得再跟他废话,五指微张,点点星辰于她掌心聚拢化为纤细长剑,直指伏流火面门。他竟敢无视她?!剑光泠泠,缠绕着出无形的杀气,伏流火却不避不恼,平静地抬头看着她。阿宓恶劣笑着:“这昆仑也是没滋没味,不若我杀了你,堕为邪修如何?”反正她这种疯子早晚得堕成邪修,早一天晚一天都没差。伏流火默然盯她半晌,竟难得说了个完整的句子:“你不会成为邪修。”“是吗?”阿宓轻蔑地睨着他:“我一剑弑母放火屠族,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伏流火说:“你的剑气太干净。”他亲眼见过堕邪之人的剑气,是混沌污秽的,不是她这样灿若繁星的。阿宓持剑的手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狠狠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再戳三个血窟窿泄愤。这世上竟有人说她的剑气是干净的?阿宓神色莫测地盯他半晌,心中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观山也挺可怜的,收的两个徒弟没有一个正常人。一个是她这种想要毁了天道的疯子,一个是说她剑气干净的傻子。对上这么一个蠢木头,纵然心中再多的恼火也化作了无趣,她最终还是收了剑,转身离去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大师兄,你真挺烦的。”-阿宓不止讨厌伏流火,对观山那个啰嗦的老王八也不太喜欢。分明活了千年,却还是顶着一张二十八九的脸,就算外表是个俊美青年,行事作风还是一股老人味。,!不过没关系,他还有百年就坐化了,肯定能见到观山老了的模样。阿宓恶狠狠地想,届时定要毫不留情地嘲笑一番——谁让观山总会让她感到难堪?就比如说她练剑时,那老头会神鬼不知地出现在她身后,待她一剑式毕疯狂鼓掌:“不愧是我的徒儿,这剑耍得真是英姿飒爽!”再比如她与伏流火论剑,伏流火那傻子从不使出全力,任由她踩在他头上嚣张,观山也会十分给面子地捧场:“阿宓真棒!竟然赢了你大师兄,太厉害了!”阿宓十分恼火,观山怎么可能看不出伏流火是故意让她的?!她板着脸,冷漠地无视了观山的捧杀,分明想叫他闭嘴,不要再说了,可是可是这种感觉太过陌生,掺杂着她从未体验过的喜悦。阿宓感觉像坠入了一片轻柔云雾,浑身都轻飘飘的,那片云又掉下来,化作一片连绵细雨,于是再多的恼怒也被浇熄了。从没人夸过她。她十分贪恋这种感觉,少时渴望不得的东西在另一个跟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身上得到了,于是她又觉得,这老头似乎也没那么烦人。…至少比伏流火强。阿宓恍惚想起拜观山为师那日,俊美出尘的青年高坐仙宫,含笑看着下首并肩而立的少年少女,问他们为何修剑,又为何拜入昆仑。观山本以为会听到属于少年意气的豪言壮志,却不想——大徒弟老实直言:“混口饭吃。”小徒弟孤傲嚣张:“我要毁了世界。”满面笑容的观山:“”他被这两个新收的小徒弟狠狠打击到了,从未有过如此茫然无助的时候。观山不死心地问道:“没有什么梦想?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伏流火想了想,摇摇头。阿宓心道你老年痴呆啊我不是刚说过?她面色不耐,放下狠话:“我想要的就是毁灭世界!”少女的回答伴随着观山碎掉的声音,掷地有声。阿宓根本没有把他的问题放在心上,一门心思奔着修到大乘,干点毁天灭地的大事,可与观山和伏流火相处多了,她心底尖锐的焦躁戾气也悄无声息散去许多。偶尔独自练剑时,她也会仔细思索。一路走来历经沉浮,早就没了什么纯粹的本心。可每当她畅想与天道一战的时候,脑中总会浮现出伏流火和观山的脸。屠戮全族,亲手弑母,这个世界上与她有关的所有人都死了,不过孑然一身。漫山青绿中,少女抱着膝盖,安静蹲在树间,放空自己的大脑。清风袭来,吹起草木飒飒。眼前不断闪回过不同场景。火光之中的女人说:“命之使然,我不能爱你。”转眼化作安静拭剑的青年:“你的剑气太干净。”青年面容复又变化,带着浮夸的语气:“不愧是我的徒儿,阿宓真棒!”周遭的场景顿时如泼洒挥开的墨点一般融化了,重新凝结出来的是巍峨飘渺的仙宫中,彼此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聚在一起,喝下了那碗师徒酒。从此,她与世界有了新的联系。观山昔日的疑问还萦绕心中。她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想要的就是一剑斩碎这个垃圾世界。因为她太恨了。恨淀夫人,恨人世间。这种恨从扭曲病态的爱中疯狂滋长。阿宓又想起那日淀山烈火中,她杀了淀夫人。彼时只觉畅快,可现在再次回忆那个场景,竟感到了一种旷世的孤独翻涌上来,将她浸没。她终于明白,她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变,从幼时到现在。不是毁灭世界,也不是报复人间。她想要的是一个能摸着她的头夸赞她、看透她满是刺的伪装下脆弱灵魂的人,换句话说,她不过是想要爱。她只想要爱。-总之,阿宓虽不情不愿,也开始学着伏流火的样子乖乖叫着“师尊”。少女心思多变,她又不想看到观山年老的模样了,王八活千年,他这种老王八就该活一万年。在这世上,她只在乎三个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快要死了,一个离死还早着。无论是淀山的薛宓还是昆仑山的阿宓,手中长剑从来都只为自己而挥。但是现在——清风徐来,少女娇蛮清脆的声音响起:“我要去祭山一趟,你来不来?”:()上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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