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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笑,但却没什么实实在在的笑意。亦或者是现在的李念,根本无暇去想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他眉眼轻垂,眸子里倒映着李念无措的样子,片刻后,低下头,忍不住自己先笑了。“逗你的。”他道。李念蹙眉,一股热血就要往头上冲:“什么?”沈行之直起身,两臂一振,北息端着温水正好走到身旁。他甚至连目光也没有挪开,手便放入水中,合着哗啦的水声,慢慢说:“下次对付这些人,用不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本就笃定他们有问题,便直接威胁便是。”李念愣了下,那冲上头的热血又下去大半。她微微蹙眉,下意识问:“那我要是判断错了呢?”沈行之手里捏着帕子,一边蘸手,一边抬眸,目光落在她面颊上,和煦道:“你不会错。”嘶……李念眉头更紧了。沈行之放下帕子,看她那般紧促,似乎是在担心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便补了一句:“有我在,你对便是对,即便错了,也是对。”这下,李念大为惊讶,表情更加精彩纷呈。沈行之倒是有些迷糊了。他觉得如今两个人绑在一根链子上,李念不管做什么决定,到最后自己都会难辞其咎。正确也好,错误也罢,就变得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平稳收尾就行。这意思已经表达的如此明确,为何她表情还会这般怪异?甚至不仅是她,就连端着盆子的北息也难得失态,半张着嘴,手足无措起来。直到李念深吸一口气,万般心绪堵在嘴边,硬生生憋了一句出来,沈行之才回过神。哦,这说法对一个“男人”而言,是惊悚了些。她艰难问:“沈兄,你真的没有断袖之癖?你这么说话,着实让我心里很慌啊!”在青楼待时间太久,出来时已过正午大半时辰。原本还飘着乌云有些光亮的天空,此时已经灰蒙蒙一片,看起来像是要落雨。北息安排的马车等在青楼门口,佩兰站在车边,见两人从里面一前一后出来,便搬下脚蹬,抬手扶着李念坐进去。她累了。昨晚睡在缝隙里,虽然睡得深沉,但起来后浑身腰酸背疼。方才又在青楼里端了架子,此时靠在引枕上,才算舒口气。气一卸下来,疲惫就像是拢山的烟雨,漫过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她一手支着额角,目光落在沈行之身上。兴许是京察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如今也不背着了,大方坐在她下首的位置上,低头看信。李念其实想问青楼里那两个人名的故事,可话到嘴边,见他那么专注,最终还是没提出来。带着前世的记忆,她知道查案这件事本身,有多磨人。在加沈行之又是从京城一路到青州,算出远差,这当中的磋磨感,会令人在长久的一无所获中渐渐怀疑人生。上辈子她体验过无数次,如今看着沈行之,想了又想,便觉得算了。问那些事儿,她还能有很多时间。如今两人都累,不如清静清静。马车行了一刻钟,渐渐在路口停下来。北息撩开帘子,侧身为难道:“主子,前面不知哪家的马车轮子坏了,看这架势,马车怕是进不去了。”他说完,李念坐正身子,探身看一眼车外。本就不宽敞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堵着辆马车。最前面的那一辆歪着车身,一群人围着看热闹。“这怕是一时半会儿通不了。”李念收回身子,看向沈行之。他慢慢放下手里的信,望向李念,温声问:“还能走得动么?”李念眨眨眼,点头:“能。”她甚至没理解自己为什么有可能走不动,脸上带着些许迷茫。沈行之了然点头,继续道:“那五什汤名扬天下,熬汤的人端的是祖传的手艺,你可听过它的故事?”李念更迷茫了,摇摇头。且见沈行之一边将信对折起来,重新装进信封中,一边自顾自开口:“当年高祖皇帝和梁人对峙在此,被梁国细作烧了后方的运粮线,之后大军一连五日没粮。是那家店的主人,将自家所剩余粮全部那拿出来,又号召青州百姓捐粮捐物,才使得高祖皇帝带着的那一队兵马,成功熬过最难的那一段日子。”他收好信,顺手放在一旁,抬眸同李念道:“后来立国之后,高祖皇帝便赐给那店一块御笔金字的匾额,此后天下人每行至青州,总要来讨一碗汤。”说完这些,沈行之撩开帘子,反身同李念伸出手:“既来了,就去尝尝。”李念无语,麻溜从车里起来,拎着衣摆直接跳下车辕,还生扯了下沈行之的手腕。他闷哼一声。那声音太低,低得混在四周嘈杂中,让李念完全没有察觉。“我都要饿死了,这些咱们就不能边走边说么?”她站在车下,回过身歪头看着沈行之。,!沈行之将袖子往下放一放,挡住自己方才被她拉拽的右手,微笑踱步:“请。”直至此时,李念看四周街上熙熙攘攘都是人,没人注意到他们,便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问:“你拿来威胁那素月的那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听到名字,整个人就慌张起来,早前只字不提尤寒玉,之后却又说得那样快?”沈行之与她并排而行,他走在李念左边,袖子里提着大半的锁链。他脚步不快,边走边说:“凌明和轩七都是从那间青楼出来的男妓,赎身之后两月之内,陆续死去。一个在年初,一个在上月初五。”李念边听边问:“他杀?”沈行之看了她一眼:“重要么?”李念一滞。也是,赎身之后,生死契都在买主手里,活的还是死的,他杀还是自杀,都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就算人死得蹊跷,若是买主不报官不申冤,府衙实在是没有理由主动去查私产。“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死了,又死得能拿捏那人精一样的老鸨?”沈行之空出来的左手背在身后,虚握着。“有些事情,买主不报,府衙不能做出反应,但不代表府衙不查,或者没有记录。这两人的死,恰好就因为太过残忍,被林建成记录在府衙的案情日志中。”李念点头,刚要细问,就听头顶忽然有人喊一声:“李念!?”她一滞,下意识抬头,看到身后二楼窗口处,一盆粉红的杜鹃探出几根花枝,斜斜撑开的窗台内,一个少年咧嘴笑着,探出半个身子,正挥舞着手臂。那少年又唤了一声:“念哥!”声音样貌都太熟悉,熟到李念当场愣住。是邵侯府的二少爷邵安。那个她临时胡扯,同沈行之说自己打碎了他的花瓶,因此被赶出门的“老雇主”。她呲牙咧嘴,正欲同邵安比个嘴型,却先看到他逐渐僵住的模样。原本鲜衣怒马,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郎,挥动的手臂渐渐停下。他瞧见了李念身旁那个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男人,不论身形姿态,都分外眼熟。邵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那人寻声回眸,慢慢抬起头。他久别重逢的心彻底凉了,眉头收紧,下意识往屋内闪回去,愣愣站在窗边。他没想到,沈谦,那个李念被赐婚的男人,也在这里。更可恶的是,他还比自己先一步,找到了李念。:()金枷玉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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