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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上柳梢头。
安顿好了在偏殿的人,宴几安回到自己的住处,一番整理后旋身盘坐长塌,原感疲惫,闭眼本欲打坐休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无法入定。
心中有杂念。
脑子里倒不是想着偏殿至今未醒的那位,来来回回倒都是南扶光今日离开陶亭时,垂落于身侧、藏在袖子里的手。
……应该再问问的。
宴几安心想。
但转念又觉得南扶光从小便是个咋呼的性子,是以为有事说事很少同他撒谎,今日若是她隐瞒了伤势,他应当能够看出来才对。
浮云移动,露出原本短暂被遮住的圆月,正是十五,月光从窗棂倾泻,只闻夜晚虫鸣。
仙尊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了下,忽然睁了开来。
他感知到有人领了钥匙,进入了他的宝库。
没来由的,宴几安一直紧绷的肩膀稍放松了一些,他希望南扶光能在宝库里多待一会儿,挑选些她喜欢的东西。
……
而事实证明,南扶光从来不舍得让她的师父失望。
月上中天进入宝库,她在里面待到天将光亮才离开。
直到宴几安感到疲惫真正要歇下的前一刻,他的思绪范围已经从“希望她多拿几样”变成了“她是不是花了一晚上时间誓要把宝库搬空”。
……
次日,宴几安得到了答案。
清早,天还蒙蒙亮,时常跟在南扶光身边的那个内门弟子便等在了陶亭外。
圆脸小姑娘(并不记得叫什么)捧着厚厚的一个卷轴,见到宴几安,恭恭敬敬问了安,而后手中卷轴一抖开,卷轴一头便“啪”地掉落在地,滚啊滚,滚至云上仙尊脚边。
宴几安垂眸看去。
只见展开的卷轴上,分门别类,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大串名单,从仙器到神兵,从仙草至法器,吃的,用的,穿的——
宴几安随便一瞥,便看见了“诛邪辟火羽衣”,是他一百七十八年前至昆仑之丘,西王母穴,与豹尾虎齿人面神女争战数日赢得……
“雨施簪”,一千四百年前,不净海以东,与危害苍生恶蛟斗法,毁其内丹,抽其筋骨……
“打神鞭”,鞭长三尺六寸五分,二十一节,八十四印,八百四十七年前,人间净土,明朝年间,帝王宝座之上,匾额之后……
“狐唤草”,得此草者得青丘,食之于天地任意何处能瞬移至青丘,一百二十年前,青丘圣殿……
嗯。
“这是什么?”宴几安问。
桃桃一只手握着卷轴另一端,猝不及防被发问,手一抖差点把手里剩下的半拉卷轴砸到对面仙尊那面无神色的俊脸上。
抬起胳膊肘擦了擦额头的汗,她好半天才找着自己的声音:“回尊上的话,是清单呢。”
可惜生硬强加的语气助词也没能让她的语气真的变得轻描淡写。
“剩下的?”宴几安停顿了下,语气变得不那么顺畅,“还是拿走的?”
桃桃瞅着手中那长到比不净海海岸线还长的“宝库清单”,不敢说话。
良久沉默,正当她以为云天宗马上就要乌云笼罩,她突然听见在她头顶方向,传来宴几安平静的一声,也好。
“……”
桃桃冷汗却更多了,整个人越来越卑微到恨不得就此遁地消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也没那么好。”
“?”
“师姐她,嗯,她,嗯……把它们全部扔进了青云崖下的净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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