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杼羽离陈知秋最近,别人只看到他神情轻松,可他与陈知秋目光交汇时却认真加深了眼神,语气也有些意味深长。陈知秋听了杼羽之语不由一怔,垂下眼去,再抬头时,面色平静,笑了一笑,道:“杼羽师弟原来这么会开玩笑,在宗门里可未这般说笑有趣!景明师姐一身气度是改不了的,善治真君如何会不认识他的徒孙呢?”“还是陈兄有分数!我就是白说一句玩笑!”杼羽笑着将陈知秋一推,亲亲热热地揽着他的肩头,说笑间顺势将陈、景二人拉开了距离,完全不露痕迹。景明与江燕儿此刻都是满心新奇,对着清量镜看自己变化了的口鼻眼耳,每个部位只是一点点的缩放,怎么合起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本来她二人一个沉稳清冷,一个愤世嫉俗,可此刻都只是充满好奇心的少女,少不得叽叽喳喳笑说了一番。六人又都改了装束,朝市镇行去。三三两两前后拉开一点距离,并不那么引人注目。“这座集镇好热闹!”江燕儿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主动去问于简言,“凡俗都是这样么?不是都说凡人生老病死多少愁苦,可我看他们开心得很呐!”于简言暗叹了口气,心里对这位不解世事的江大小姐微有恻隐,十分耐心地对她解释道:“能在外行走的,谁会将生老病死显露出来?凡俗人等大多都是打开门都笑嘻嘻,关起门来就自算自家帐了。所谓胳膊打断了藏袖里,谋生不易,哪有资格任性?“而且,这集市都是买卖居多,做生意当然要笑脸迎人。你看那路边,哪怕是卖柴卖野菜的,个个都脸笑嘴甜呢!”江燕儿想起自家广源斋,不由“嘿”了声,道:“这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客客气气的,买卖才舒服。同样做生意,啧,我瞅那广源斋,价格定得贵且不说,掌柜伙计还都恨不得鼻孔朝天,还时常瞧不起买不起的散修。“你们没去买过?幸好没去,没得受气!个卖东西的,还真当自己是有钱人了。这种破店,我瞧,离倒闭也快了!对,这种德性,早些倒闭才好!”江燕儿这语气,若不是知道她本人就是广源斋的大小姐,听者还以为她跟广源斋有仇呢!“我怎么觉得,这集市上的女子,个个精神得很!”景明张望了一下,也评价道。幼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里的女子,许多人精气神好得很,和气血无关,也不是泼妇似的张牙舞爪。而是自信、坦荡,也没多大的嗓门,可言语举止就显着中气十足。少了那种畏畏缩缩的讨好劲儿,手脚都伸得开,笑容也爽朗。杼羽猜测道:“莫非这里民生富裕?所以愁苦便少些?”可随即他自己也推翻了这想法:“倒也不是。平常得很。”六人看到这一带有明堂大屋,也有低矮茅房,有珠帘翠幕、鲜衣怒马,可更多是补丁衣衫。光辉里隐藏着腌臜,鲜亮与糟朽并存,酒楼菜香与褴褛乞儿比邻。皱纹、污渍、破烂、苍老和贫穷,随处可见,就和这天下所有的平民聚集之地一样。正沿街漫行,忽听到前面一阵喧哗。“判了!判了!”“邹家娘子判了!”闻得此言,一群人立时被什么自动吸住了似的,飞快地朝一个方向聚拢过去,那个最初喊出声音来的点更似一盆烧开了的水,翻翻滚滚的不断。连许多路边摆摊的都丢下了自家摊子,一脸着急地跑去打探消息。“这里人怎么这么爱凑热闹?”小于摸着下巴,“比我还着急看稀奇。哎,跑过去的都是娘们儿哎!”江燕儿一眼才瞪过来,于简言就识相地赶紧改口:“我是说,都是些大妈婶子、姐姐妹妹们去看热闹了,好多大爷大伯们都留在原地呢!”确实,一窝蜂聚拢过去的大都是女子,年龄不等,衣饰也是有好有差、层次各异。有衣衫褴褛的卖腌菜的老妪,也有在街边挑针头线脑的普通人家女儿,连正在金银铺子里挑首饰的华贵富家女也跟过去好几个。路边剩下未动身的小半人都是男子,神情也有些难言的意味,似是不赞成,似是不屑,却也都透出些好奇,脖子不自觉地伸长了,眼神都朝热闹中心投了过去。六人也停下了脚步,江燕儿也急着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知道分寸,低声去试图说动景明:“景师姐,我们也去看看?”景明到底耐得住些,虽也好奇,却不想与人挤,转头见路边一家茶窠空出了许多位置,不少茶客正在兴奋地七嘴八舌,多是与那热闹相关,便道:“我们是外乡人,特意去打听未必能听到什么。不然坐这里喝杯茶,听一圈也就知道大概了。”大家都称是,遂顺势落座,要了茶水果子,耳朵支棱起来收听各方话语。果然,几名茶客的话一凑,便凑出了此事的大致原貌。此地女子不知为何较他处更彪悍些,可那众人热议的“邹娘子”却是个性子极软的,打小就平和得近乎木讷,从不与人相争。在街坊里咋咋呼呼的一帮姐妹衬托下,愈发难得,人人都道她性子最好不过。邹娘子父亲是个厨子,原也是一家子吃喝不愁、太太平平。她也长得清秀齐全,又温柔勤快,不仅针黹细致,还学得一手好厨艺。可惜命有点苦,亲娘早逝,继母不慈,这青春正好的花样女儿被草草许给了一名丧妻的皂役。那皂役三十好几,做鳏夫三四年了,出了名的脾气暴戾,原配死得不明不白,无人敢去填这个继室的坑。可他出的聘礼高,又答应帮邹家小儿找进城里最好的学堂,邹家就满心欢喜地将姑娘送过了门。这皂役续娶了个清秀娘子,却不爱惜,但凡有不满就骂骂咧咧。尤其是酒后无德,家里砸得无一块平整,将娘子身上也打得无一块好肉。:()清都仙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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