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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羌陈兵西境,派使者呈国书饱含血泪地控诉镇西王谋杀西羌五少主时,大坤上下朝野震动。“我们五少主只是不想买川蜀的茶,就遭贵朝镇西王如此毒手,贵朝若是不让镇西王以命偿命,天理何在!王法何在!”“这期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在,镇西王断不会如此糊涂,还请陛下明察!”郑国公带领镇西王一派的大臣纷纷替镇西王求情。“其中必定有蹊跷,还请陛下明鉴!”“明鉴什么?是他萧明盛为一己私利不顾两国安危残忍杀害我西羌的五少主,还是陛下纵容萧明盛一个庶出亲王豢养私兵意图谋反?”前半句还是两国邦交之争,而后半句直指亲王豢养私兵,那是历朝历代的大忌。靖宁帝整个脑壳不断发出嗡嗡的轰鸣,从头到脚炸裂一般的疼痛。怒火太盛,灼烧得五脏六腑都是难以忍受的剧痛,金碧辉煌的含元殿、咄咄逼人的西羌使者、争吵不断的群臣在视线里模糊扭曲,纷纷化作食人的恶鬼向他凶狠地扑来。当着西羌使者的面,靖宁帝不能直接承认这件事就是镇西王干的,但私底下靖宁帝的心里已有捋清了所有事情的始末。自从准允王衍开辟茶道贩茶之后,湖湘贩茶的获益显而易见。暴利当前,没有人会不动心。所以季柏午会想尽一切办法搜集王衍贪腐的证据,抢夺湘郡督粮道这块肥肉。大坤内外竞相购买湖湘茶,川蜀茶受到冷落。镇西王瞒着朝廷秘密豢养私兵已久,川蜀茶叶销路不畅,镇西王因刺杀案被囚京城,麾下私兵群龙无首,又没有足够的钱财供给,只能铤而走险向湖湘茶贩开刀泄愤。却不曾想,此次湖湘茶西贩的大买卖是西羌五少主亲自洽接运送。在川蜀私兵屠刀下丧命的,还有西羌的少主。西羌的几位少主对西羌领主之位皆虎视眈眈。西羌爱茶却少茶,大坤的茶叶贩到西羌贵比黄金。五少主想要凭借物美价廉的湖湘茶叶在西羌领主面前表现,瞒着大坤对接季柏午,却没有对季柏午透露真实身份。季柏午贪利,为了减少上交朝廷的赋税,也并没有对朝廷上报此事。被怀恨已久的川蜀私军盯上后杀人越货。原来到头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圣天子一人。“陛下,微臣以为此事还是得严查。哪怕不是误杀了西羌五少主,镇西王私自豢养军队,截杀朝廷官商也是大罪!不能轻易放过!”此次镇西王实在罪无可赦,镇西王一党无法再为其包庇求情,只能先行自保。“臣等请陛下严查。”“景爱卿,你的意思呢?”“微臣恳请陛下不只是镇西王,桂王、吴王、胶东王全要彻查一遍是否有豢养私兵,私吞朝廷银两之举,防止此类事件再度发生。”“景大人这是何意?是镇西王豢养私兵有不臣之心,惹下此等滔天大祸,当务之急是处置镇西王,朝廷哪有那么多工夫去彻查其他藩王?难不成景大人想借此机会祸水东引,声东击西?”“周大人急什么?正是朝廷平日疏于监察,才会惹下此等祸事。如何能不亡羊补牢防患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其他藩王如果没有问题,又何惧监察?”“景大人误会周大人的意思了,周大人只是觉得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给西羌一个交代,浪费人手花费心力去追究其他藩王不如等此事了解再说。”崔远道。“崔大人此言差矣。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查不清楚,那四部的人也都不用留着了。已经东窗事发就该一查到底,难道要等到其他藩王把证据都抹干净了再查吗?”夏日炎热,靖宁帝的额上却密布着虚汗,强撑着最后一丝帝王的尊严,下达他的旨意。“宋清,杜无疾。”“微臣在。”“朕即刻下令褫夺萧明盛的亲王封号,令金锦卫十日之内彻查镇西王私兵截杀湖湘运茶一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及萧明盛的皇子身份。务必给西羌一个交代,都察院则依照景卿的意思彻查四王。十日之内查不明白,朕唯你们是问!”“微臣遵旨。”“使者请稍安勿躁,朕一定会给贵国一个交代。刘淮——”鸿胪寺卿刘淮出列:“微臣在。”“好好接待西羌使团,使团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微臣遵旨。”西羌使者虽对靖宁帝此番的决定仍不满意,但毕竟大坤是大国,西羌国力孱弱,大坤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西羌也应该见好就收。“那臣就在四方馆中恭候贵国的答复。”靖宁帝宣布退朝后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越咳越烈。“陛下身体要紧。”陆撷英替下靖宁帝手中的帕子,打开却发现上面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陆撷英大惊失色:“陛下,陛下没事吧陛下!传太医快传太医!”靖宁帝紧握住陆撷英的手腕:“传景明月觐见。”靖宁帝喝下太医院煎好的药后,胸口的气才稍稍喘得上来一些。整个人形如枯槁地躺在龙榻上,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季柏午、萧明盛、萧明安……逆子……逆臣……爱卿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靖宁帝的情绪一激动,又开始咳嗽起来,陆撷英连忙上去替靖宁帝捋气。“陛下别激动,一切还是龙体为上。”景明月拱手道,“至于其他,利字当头,二皇子和季柏午都没能抵住诱惑,才酿成这桩惨祸。”利字当头……靖宁帝这一生利用驱策过很多人,用了不少诱之以利的手段。当这个利字反过来逼迫他的时候,雷厉风行了一辈子的帝王却依旧手足无措。“如果朕想保下萧明盛的命,爱卿可有什么良策?”“西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信奉以命抵命。微臣没有法子。”“朕把镇西王贬为庶人,一生囚于宗人府中为西羌五少主祈福。割让城池?移交黄金?西羌想要茶叶,朕把大坤西部所有的茶叶都给他们还不成吗!”贵为天子的靖宁帝,此时却只是作为一个老父殷殷乞求着他人为自己的儿子谋一条活路,但落在景明月的眼中却荒谬至极。为了区区一个萧明盛,竟然要割让大坤的城池,挪用大坤的国库,拿整个大坤的实利作为交换?景明月在心底冷笑。靖宁帝没有支走陆撷英而是让陆撷英在一旁听着,但凡她言语有误,就能立刻被问责。“微臣问陛下几个问题,如果陛下能给微臣以明示,此事或许不是不可行。”陆撷英很意外景明月会松口。景明月辛辛苦苦下了这么一盘大棋,就是为了让镇西王再无翻身之地。皇昭司几条冤魂的命景明月尚且丝毫不松口,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镇西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还想立镇西王为储吗?”“爱卿这是什么意思?镇西王德行有亏,目无法度,自然不堪为储为君。”“微臣说过微臣是陛下的孤臣,无论陛下决定传位于谁,微臣都会尽心辅佐。可是陛下想想,除了二皇子之外,陛下膝下的几位皇子皇孙,哪个和二皇子没有死仇,有谁能纵容一个敢豢养私兵诛戮别国皇子,害得大坤不得不割让城池递交赎金的乱臣贼子活在世上?届时新皇拿着二皇子的人头,要求西羌将城池黄金通通换回来也说不定。”靖宁帝如遭雷击,一双浑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景明月,苍老的肌肤下青筋暴起,几乎要将手里的锦被撕碎。大坤藩王手中的兵权,是他们聊以自保的资本。只要藩王不主动造反起事,历代帝王也会忌惮藩兵而不敢轻举妄动。萧明盛闯下此等天大祸事,被削去兵权贬为庶人是必然的,那就是失去了所有自保的资本。靖宁帝很清楚他的几个皇子皇孙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没有人可能放萧明盛一马。“陛下如果应了西羌的请求,让二皇子一人担了西羌的怒火将此事揭过,新皇即位后断然也不会再找二皇子家眷的麻烦。如果陛下一定要保下二皇子的性命,哪怕二皇子能活到新皇即位,届时二皇子的所有家眷、郑国公郑贵妃等人,怕是都难逃一死。还请陛下慎重考虑后给微臣明示,微臣才知该如何行事。”“大胆!几位亲王都是海纳百川心怀天下之人,景大人怎可随意将其抹黑为心胸狭隘的宵小!”陆撷英怒斥景明月。“陆大人所言极是,是微臣妄言,微臣所言也只是一种猜想。几位亲王都是陛下的子孙,陛下定比微臣更了解几位亲王的为人和彼此之间的关系,一切还请陛下圣裁,微臣皆听命行事。”没有驳斥尽是恭顺,唯圣命是听。陆撷英知道自己为何会在短短半年之内输的一败涂地。士大夫有傲骨,非要做宁折不弯的纯臣,痛骂他们皇昭司只知谄媚奉承的佞臣。而景明月持着佞臣的态度却还要装着纯臣的风骨。景明月让王衍暗中将莫须有的贪腐证据送到季柏午手上,季柏午禁不住湖湘贩茶重利的诱惑,必定会弹劾王衍后取而代之。让季柏午接头西羌少主,将镇西王的私兵引出后,再让王衍呈上清白的证据以洗脱罪名,湖湘督粮道一职便又重新回到了王衍的手中。季柏午是胶东王的人,必然会引起靖宁帝怀疑是胶东王想要陷害镇西王。景明月兵不血刃便一箭双雕地置镇西王于死地,陷胶东王于险境,还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人无迹可寻。一边搅弄风云闹得天翻地覆,一边剖白忠心装得纯良无辜。景明月怕是比他们皇昭司更深谙帝王之心。“朕知道了……”靖宁帝苍颓地躺在龙榻之上,仰望挂在金丝楠木上镶金嵌玉描龙画凤的锦帐。此时的他,胸口有利刃剜心,全身绞痛到几乎无法呼吸,不想再听任何人说任何一句话。他前半生费尽心力斗倒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废太子只是一个开始,他的儿子们兄弟阋墙的戏码越演越烈,真是报应不爽。“你们都退下吧,让宋清和杜无疾依律行事便可,等有了结果再来告诉朕。”“微臣遵旨。”:()衡阳雁:女相如何爱权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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