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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然听着贺致远说出这番话来,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哭。他蒸了一会儿闷粽子,小声嗫喏道:“贺先生,我没念过什么正经书,只有初中学历。”贺致远笑笑:“我不在乎。”“而且,我接稿不稳定,赚的钱连自己都养不活。”贺致远鼓励他:“你还年轻,今后会成长的。”“那……我还有病,没事儿就喜欢数数,一数就停不下来……”贺致远有些恼了:“生病可以治,就算真治不好,我也不介意。”颂然眼看说不过,一鼓作气,破釜沉舟:“我,我说话粗鲁,上回还骂过你傻逼!”“你!”贺致远倏然闭眼,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接连暴起,扬手就狠狠拽下了一件银灰色衬衣。空衣架在横杆上剧烈摇晃,几乎要横飞出来。“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治不了你?”他转身把衬衣往床上一砸,单手撑床,抓起手机朝那边低吼,“颂然,我今年三十一岁了,早就过了成天把喜欢不喜欢挂在嘴边的年龄,你非要逼我幼稚一把,行,我说给你听:初中学历,养不活自己,有病,骂我傻逼……这些我根本不在乎,我就是想要你这个人,听懂了吗?!”颂然呆愣愣地揪着胸口的小毛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接着脸色急遽转红,心脏怦怦乱跳,变成了一只烧开的沸水壶。“听……听懂了。”贺致远怒问:“以后还乱说话吗?”颂然疯狂摇头:“不,不说了!”空气终于沉静下来,退去了濒临爆炸的火药味。颂然捧着手机,仿佛披了一件定身袈裟,雕像一样死死砌筑在床上,半天都不敢挪一寸窝。耳畔余音绕梁,一句话萦绕了千百遍,尽是贺致远愤怒的声音——我就是想要你这个人!颂然轻轻拍抚着胸口的位置,眼泪差点落下来,只想给贺致远举一张黄牌。这太犯规了。以前贺先生骂他,他至少要沮丧一整天,现在贺先生骂他,他几乎要开心得晕过去——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他向后仰倒在床上,咬着被子一角连续滚了好几圈,又一拱一拱地挪到床边,伸手把顶灯关掉了——他要藏在黑暗里,听贺致远用磁性的嗓音对他说情话。只说给他一个人听。这个优秀的男人,他的声音,他的爱,全部都属于自己一个人。放眼望去,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贺先生更好的男人了。颂然激动难抑,卷着米黄色的小毛毯又多滚了两圈。但突然间,他的动作僵住了。真的找不出吗?他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望向漆黑的天花板。它像一块幕布,慢慢朝两侧拉开,在泛着柔光的荧幕上,映出了阳光下、车窗内,那一张深邃英朗、令他朝思暮想的脸。day0922:39贺致远抄起衬衣利落地穿上,拎住前襟抖了抖肩膀,抚平下摆,从衣领一粒一粒往下系扣。正系着,手机里传出了颂然吞吞吐吐的声音:“贺先生,我觉得情侣之间,应该……应该坦诚相待,不能藏着秘密不说。”贺致远手上动作一点没停:“你藏了什么秘密?”颂然措手不及:“啊?”贺致远低笑:“你这语气一听就藏了东西,可能还是个大件。没事,你说吧,坦白从宽,我不扣你印象分。”“哦,那我……那我组织一下语句。”颂然紧张得十指握成拳,低下头,屏住呼吸,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然后把心一横,抬头道:“贺先生,我赚钱不多,本来都住那种最便宜的、水电均摊的老公房。最近搬过来,是因为我……我想见这里的一个人。”贺致远闻言,唇角那抹悠闲的笑意一刹那凝固了,正在系扣的手指结冰一样冻在胸前。“男人?”颂然点头:“嗯。”音量压得很低,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贺致远忽然记起,之前林卉逼着颂然同意交往,颂然曾经提及他有个喜欢的人,正在努力追求。当时他以为颂然只是随口胡诌,编来挡一挡林卉的桃花,想不到还真有这么个人。半晌,贺致远的表情与肢体才慢慢融了冰。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系扣子,只是衬衫底下的肌肉明显紧了紧:“他叫什么,住哪栋?”“住……就住我们这栋,几层我也不知道。”颂然慌忙摇头,“我只见过他一面,看房的时候远远瞧见的,后来就没再见过了……”只见过一面,那就是一见钟情了。贺致远眉头紧蹙,脸色更差了——听起来对方似乎生了一副好皮相,这小区里住着几个有名有姓的影视明星,也不知道是不是给颂然撞上了。要是这样,他还真不一定干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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