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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说来有点复杂,我很少对人提起。当然,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他的语气平静。颂然察觉到了平静底下的勉强,赶紧说:“不,不用了,要是你觉得不方便,以后讲,或者不讲,我都没关系的……毕竟是你的私事,我不该关注太多。”贺致远摇头失笑:“别误会,不是不方便讲,是怕你知道了会笑话我。”“怎么会!”颂然十分诧异。贺致远于是站起身,推开了客厅与后院的玻璃移门,一阵凉风游走而入,把两侧窗帘吹得拂扬起来。他倚在门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说道:“颂然,之前我们在电话里吵过一架。我说,我不打算在三十五岁之前要孩子,布布是个纯粹的意外,当时你骂我做爱不戴套,套子也管不住屌,还记得吗?”颂然微微一愣,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骂过这么一句粗鄙的,顺势一巴掌拍在了脸上:“这,这个……你就别提了啊……”我都想刨个坑埋掉的胡话,你怎么还惦记着啊?贺致远说:“其实,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戴套不是百分之百保险的,因为足够健康的精液,可以在安全套里存活几个小时。”颂然蓦地睁大了眼睛。他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震惊得表情都崩裂了:“贺,贺先生,你是说……布布是,是他妈妈用,用你射在套子里的……”“对。”贺致远点头。颂然持续震惊中:“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生不生孩子,夫妻之间不是应该相互尊重的吗?你不想生,她就算再想生,也不该用这种方法怀孕啊……不不不,不对,她想要孩子,所以瞒着你怀上了布布,然后你们感情破裂,离婚,分手,那为什么布布她不带走,要交给你来养?这讲不通啊!”贺致远听他一顿瞎猜,发散得无边无际,及时打断了他:“颂然,我没结过婚。”“……”颂然切换思路:“她想借子逼婚?”“不是。”“那,那为什么?”颂然真的猜不出来了。贺致远望着酒杯中深浅不定的光影,神情说不出地淡漠。他低声道:“布布的妈妈非常想要孩子,非常想要,但她想要的也只有孩子,不包括我。事实上,她从来都没爱过我——颂然,她和你一样,是个天生的同性恋。”颂然如遭雷劈,瞠目结舌地呆住了。这不是一段可以轻松诉说的往事。尤其对贺致远这样严谨自律的男人来说,“被les骗精”几个字说出来,再是轻描淡写,多少也带有浓烈的屈辱意味。他并非缺乏戒心,只是这件事已经荒诞到不在他的防备范围之内。六年前,从达拉斯飞往旧金山的航班上,当那个温婉美丽、眼角有泪痣的姑娘递来一份湿纸巾表达善意的时候,贺致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全部价值,仅仅是一份优质的精子而已。day1215:22布布的母亲名叫路瑾,是一位恬淡少言的华裔姑娘,那年二十四岁。她与贺致远偶然相识于一架跨州的小型飞机上,座位号ac相邻。贺致远没有主动与陌生人攀谈的习惯,登机后礼貌性地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入座不久,过道对面来了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太太,佝偻着背,拖着一只标准尺寸的登机箱。贺致远主动帮她把登机箱放入行李架,收回胳膊时不小心擦到某个尖锐物体,左手被割出了一道两厘米长的伤口,血流不止。路瑾见状,从拎包里翻出一块湿纸巾、一条创可贴,双手递给他。“清理一下吧,天气热,别感染了。”她柔声说,用的是中文。贺致远微微一怔,接过纸巾,颔首微笑:“谢谢。”对话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出乎意料的,他们找到了许多共同话题——登山、滑雪、西欧的凯尔特音乐,沃霍尔的波普艺术。接近四小时的航程,路瑾与贺致远聊了整整一路,谁也没犯困。分别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次日一大早,贺致远接到了一通来自路瑾的告白电话。对此他着实是有一点诧异的。路瑾显然是一位古典的东方姑娘,内敛,文静,言谈中鲜少有被奔放的美国文化侵蚀的痕迹。依这类姑娘的性格,即使真心喜欢他,也不太会在隔天就主动告白。但当时贺致远没想太多,他创立swordarc以来一直忙于事业,无暇恋爱,难得遇到一个文化背景共通又谈得拢的姑娘,很快就同意了。路瑾成了他的女朋友,一举一动堪称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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