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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默离手里的铜板也停在了他的指缝之间,“一百两?”水乔幽点头。楚默离深吸了一口气,保持住了脸上的神情。原来,他在她眼里不是只值八十几两,是值一百两!水乔幽知道一百两对他来说,并不算多,但是这个数目,她也不是随便报的。“公子,可还记得之前有人在府衙门前闹事之事?”楚默离很快想起了她说的这件事,但不知她为何会在此时主动说起,没有接话。水乔幽见他不答,就给他说起了今日府衙已经宣判的那件案子详细过程和最终结果。楚默离听完,明白过来了。她是参考那件案子的判决,给他定了这一百两的身价。楚默离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听得忽然都有点想笑了。水乔幽看他迟迟不给回应,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好说话,“我并没有其它意思,还请公子不要误会。若是公子对这一百两也不满意,也可自己说个数,我绝不还价。”她诚意十足,郑重承诺,“若是一时之内我无法筹措出来,我可每月给公子还上一部分。公子放心,我定是不会赖账的。”楚默没答上话,良久之后,冷笑出声。水乔幽听着,知道他是不满意的。可是,就目前来讲,她也给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安静地等着他的答复。楚默离笑完那一声,只是看着她,似是想要将她整个人剖开来看,沉默无声。夜阑人静,整个小院,除了蚊子的嗡鸣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衬得两人之间气氛愈发诡异。僵持许久,水乔幽以为他是气得说不出话时,楚默离终于开口了。“这事,你是不是已经想许久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先前那一声冷笑,仿佛只是水乔幽的错觉。水乔幽直觉,这个问题不能肯定。她站在他的角度设身处地地反思了一番,对他的反应似乎也能理解。她忖量须臾,下定决心,态度诚恳地提出第二个解决建议,“若是公子不需要这些银子,也可将我告官。”她这话一落,院子的蚊子好像都不再出声了。楚默离直视着她,指缝间的铜板落到了手心。过了一会,他上半身再次向水乔幽的方向倾斜,轻声重复着她的提议,“告官?”水乔幽真心实意,“嗯。”楚默离见她还肯定,面上未有变化,手上握紧了铜板。水乔幽知道就他的身份来说,这也不是个好的解决办法。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她看他杯中茶水只剩小半,主动提起旁边的茶壶给他添了一杯茶。茶壶放下,她沉着与他道:“赔偿,或是告官,公子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我都可以。”楚默离瞧了一眼面前的茶,骤然意识到,他们之间这个关系,主场好像反过来了。他手上力道恢复正常,手上的铜板在小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发出轻微的声响,似是在考虑她的提议。水乔幽察觉到他情绪好转,端坐对面,耐心等着。铜板响了五次,声响消失,楚默离端起茶抿了一口。茶杯再回到小几上,他面上情绪恢复如初,如以往一样唤她,“阿乔。”他手里的铜板以轻松惬意的姿态抵在小几上。“除了这些,今晚,你还有没有其它想与我聊的?”水乔幽觉得他们能聊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成婚,若是在一百多年前,他又愿意入赘到她家去,她也不是不可以负这个责,反正水家多他一个人吃饭也不是问题。无奈,这是在青国。楚默离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朝她浅浅一笑,将铜板收在了手里。水乔幽瞧着他的动作,他是选前者?楚默离却没说银子的事,而是问她,“先前,我给你修复的那幅画,你可还带在身边?”水乔幽听到他提画,神思转回。她明白了,这才是今晚他真正要和她聊的事。她泰然自若,“公子,想要那幅画?”楚默离没有正面回应,“上次走得匆忙,只能先帮你临时修补。我想看看,可有修补不当之处,若是有,这几日,我帮你将它修补好。”“不麻烦公子了。”水乔幽实话实说,“那幅画,已经不在我这里了。”楚默离望着她。水乔幽未做隐瞒,“那幅画,是一位故人生前所赠。前段时日,故人家中有人不舍此画,向我讨要,我便将画给他了。”“既是故人生前所赠,为何还要归还?”水乔幽望向黑夜,沉默许久,慢声道出原委,“那幅画,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故人年轻时在困境中所作,所述乃是他当时的心境。机缘巧合,那幅画到了我手里。然而,先前有见过那幅画的人,见画消失,便以为画中藏有机密,都想得到那幅画,一探究竟。”她转头询问楚默离,“公子,先前可听过,江湖有人在争相抢夺一幅古画,传言,那幅画藏有大邺太祖地宫方位。”,!水乔幽未等楚默离回答,自己回道:“他们抢的那幅古画,就是你修复的那幅。实不相瞒,之前小院遭窃,实则也是因为那幅画。”楚默离没有回答她前面的话,“你离开麻山镇,是因为此事?”水乔幽没有否认,“算是吧。”“既然当时有麻烦,为何不与我说?”“那是我的麻烦,不敢麻烦公子。”楚默离望着她的从容,睫毛往下垂落,再抬起时,他面上神情依旧。“那位故人,与你祖上相识?”水乔幽摇头。那就是不仅如此,还和她相熟。水乔幽能够猜到他的想法,她再次望向前方的黑夜,“我年少之时,曾与他有过两面之缘。”她年少之时?“去肃西山之前?”“嗯。”楚默离手指在铜板上摩挲了一下,“我听说,江湖上争相抢夺的那幅画,出自竹海山庄,乃是竹海山庄曾经的主人留下的。”水乔幽眉眼未动,静默片刻,以鼻音肯定了他的话语,“嗯。”楚默离有些意外她回得如此干脆,稍微一想,回答的人是她,她这么干脆似乎也不奇怪。他沉思前事,也敞开问道:“你之前去丹河,就是去的竹海山庄?”水乔幽仍旧没有否认,“嗯。”“那时,竹海山庄的主人,可是繁城王府旁边的那座古宅的主人,傅澍?”水乔幽以默认代替了回答。楚默离手指按在铜板上,瞧着面色沉静的她,“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并不认识他。”水乔幽视线没有偏移,“那座古宅,曾经的确是水家私产,那时,我并不知,那座宅子换了主人,亦不知他就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个人。”楚默离望着她的侧脸,止住了话语。两人各自安静地坐了一会,他才再次出声:“那你可知,那幅画,现在到了谁的手里?”水乔幽遥望天边,不甚在意,“它于我,并不重要。自那之后,它与我也无关系了。”楚默离听懂了她话中之意,没再说话。他不说话,水乔幽回过了头,对他道:“公子现下若想要那幅画,只能麻烦公子自己去找了。”楚默离仍旧未再出声。两人枯坐良久,先前楚默离说要与她好好聊一聊,但是聊到此处,他却没再问她其它的。水乔幽亦未费心思去想他在想什么,静静地欣赏着无边夜色。第二日一早,时礼又准点送了吃食过来。摆好饭,他就去后院帮水乔幽喂马了。楚默离陪着水乔幽用饭,时不时会给她夹菜,两人之间的气氛照旧,好像昨晚深夜谈话并不存在。他比水乔幽先放下筷子,却没有立即离开,直到水乔幽吃得差不多了,他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先前,景言君通过兰苍王告发武冠侯府一事,目前还未有定案。不过,雍皇已派遣叶弦思与兰苍王的外孙杨卓一道前往神哀山围剿大邺乱党。”叶弦思与杨卓。那就是雍皇目前相信了武冠侯府,同时也信任着兰苍王。水乔幽还在喝粥,听他讲完,抬起视线,“那景言君,现在如何?”“武冠侯府与兰苍王府暂时均未找到她,有消息称,她已经得到了云川天的庇佑。”楚默离陪着水乔幽用完早饭就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又与水乔幽说了一句话。“阿乔,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做主。”这是当年他与郑家小姐退婚时,青皇给他的承诺。水乔幽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有点不在状态。看他一直盯着自己,她简短回了一句,“哦。”这么一句之后,没有下文了。楚默离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时礼出了门。夙沙月明还没来,小院就剩水乔幽一个人。昨晚聊完那幅画的来龙去脉之后,他们没再聊过其它的事情。水乔幽赔偿给楚默离的银子,他也没有收,只是拿走了他当时手里把玩的那一个铜板。想着那一个铜板,水乔幽瞧着一匣子零零散散的银子,不知他对他们俩之间的事,到底是选择哪一项处理方式。虽然不知他到底会选择什么,水乔幽最终决定还是先存够一百两再说。他离开之前告知她的事,那是他的事,她并没有上心。楚默离透露给她的消息和宋四爷递的那两句话对应了起来,但是除了景言君的近况,她并未再向他打听其它的。一炷香过后,夙沙月明过来,身边没再看到夙秋。水乔幽如今不方便去隔壁的隔壁,恰好,夙秋今日又不在,若她要传消息过去,夙沙月明现在是她最好的选择。她未与夙沙月明说起这件事情,没有请夙沙月明帮忙。送走夙沙月明,她照旧在屋里闲着。直到下午,她出去走了走。走着走着,走到了府衙前面那家开了三十年的糕点铺子门前。她没有进门,只是缓慢从门前经过,到了府衙。,!听到她是在家闲得无聊过来的,陈捕头与她谈论了找银子一事的细节,水乔幽也帮着将那些有重点嫌疑的铺子和商号做了个筛选。陈捕头平日里也是忙惯了的人,能理解她的这种无聊,但因她身体毕竟还没完全好,他也不敢让她劳累太久,她在府衙待了一个时辰,陈捕头就将她赶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又路过昨日经过的那家茶摊。茶摊生意依旧红火,她坐了下来,喝了碗茶。茶喝完,她便起身回去了。夙沙月明准时到来。水乔幽问他,明日自己是否可以去府衙上值了,并告知他,这两日她都出去了,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的。作为大夫,夙沙月明还是希望她再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直到她的毒解了为止。话到嘴边,想到她先前一直都是忙碌的状态,似乎也有点能理解她为何这么问。他想,她的毒一直不解,或许她表面不在乎,一个人待久了,内心也会惶恐。他劝她的话做了更改,“不可太过劳累,不可与他人动手,每日最多只能辛苦半日。若有不适,立即让人来找我。”水乔幽点头应下,让他明日以后,中午不要再让观棋来给她送饭了。夙沙月明一边给她扎针,一边也问了她一件事,“阿乔,你可听过,落回?”靠在门外的夙秋,听见了屋内两人的对话,偏头往里面看去。水乔幽重复夙沙月明所说,“落回?”“嗯。”“那是什么?”夙沙月明抬眼,仔细看了她一眼,慢了一息,才答:“一种药。”水乔幽摇头,“从未听过。”“哦。”夙沙月明继续给她扎针,并未再解释,那是怎样的一种药。他不说了,水乔幽意识到,他若是想说,应该会继续说,也就没再追问。这晚,因为带了个夙秋,夙沙月明又没有在水乔幽这里用饭。有了昨晚的交谈,水乔幽以为楚默离暂时不会再来了。天越来越热,水乔幽喝了药,并不觉得饿,夙沙月明带过来的饭菜还在屋里摆着。她正坐在屋檐下看着没有亮的灯笼乘凉,院外响起熟悉的敲门声。她望过去,看到楚默离带着时礼进来。:()日暮醉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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