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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望脚步停住,德福手里的伞却没收住冲势,几片雪花立时飘落在万俟枭发上肩上。
德福大惊,忙把伞撑回去,惶恐道:“奴才愚笨,奴才该死……”
万俟望却随手推开伞,仰起头,任由空中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冰凉地落在脸上。
他又想起大殿里似乎一阵风都能刮倒的孟长盈,孱弱堪怜。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弱汉女,在父皇瘫痪后把持朝政五年,让漠朔人的天下改换门庭。
如今,他继位了。
可孟长盈不曾提过还政,他更不能开口问。在她面前,他只是个还要领罚的孩子。
还政给谁?孩子能做皇帝吗?
德福小心地唤:“陛下?”
万俟望哂笑。
陛下?
他算哪门子的陛下?
这皇城如今姓孟,不姓万俟。
宫道上又积了一层薄雪。
万俟枭压着满腔怒火,快步走在前,乌石兰烈一众人急匆匆跟在后面。
冷到手都伸不出来的时节,乌石兰烈硬是走出来一脑门汗,黑额头油光水亮,呼呼喘着气。
“王爷,皇后今天是不是疯了?竟敢拿弓箭对着我们,她就不怕北关四镇边军和九部兵踏平这小小云城!”
他这话不是虚的。
云城居北,和北戎边境背靠背,北关四镇其间是唯一防线,既是边军,更是孟长盈心腹之患。
万俟枭后槽牙咬紧,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他本就没什么好脾性。
“乌石兰烈,我看你在富贵地久待着,脑子都长满肥肠了是不是!”
乌石兰烈还没反应过来,万俟枭就一手揪起他皮袍衣襟,死死瞪着他。
“孟长盈疯了?她要疯早在六年前孟家三族尽灭那日疯了!如今她敢亮剑,就是在告诉你,她有了同你掰手腕的本事!”
这话把乌石兰烈震住了。
他懵然抬手抹了一把被喷满脸的口水,脑门上汗水发凉,沁得他心也凉,不由结巴起来。
“那……那事也不能光算在……在我乌石兰部头上……”
万俟枭看他这怂样,心里烦躁更甚,要不是北关四镇还握在乌石兰部手里,万俟枭真恨不得给他一拳。
“不管孟长盈把这事算在谁头上,你乌石兰部都跑不了!孟家行刑那日,你们乌石兰几十个小子轮流站在孟广德囚车上,当街往人家头上撒尿!”
“一群莽夫,快活今日就不管明日了!汉人宁死不受辱,你们是真敢啊!孟家可是高门氏族文臣之首!”
乌石兰烈想起这事脸都白了,嘴唇煽动,呐呐难言。
当年漠朔九部何其威风,随意找个由头,逼得成宗砍了中书省无数汉臣的脑袋。
九部威势如日中天,时人不敢再提一句汉化。
好些年过去,孟长盈推行汉化的脚步仍旧缓慢,慢到即使朝中汉臣日渐势起,却从没人拿这事找过漠朔九部麻烦。
双方似乎一直维持着你来我往的默契平衡,以致于乌石兰烈自己都忘了,胡汉之间有过那样剑拔弩张的惨烈过往。
如今时移事迁,曾经毫无威胁的孟家小女长成手握重权的临朝太后。
那些风光无二的嚣张全成了摆在乌石兰部面前的旧账,只等一只素手来翻。
冷风吹过,乌石兰烈猛地打了个寒颤。
往前一看,万俟枭早已走出老远,留给他一个冷漠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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