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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里躺下,有点?儿冷,自己还没意识到,燕羽已将她的羽绒服拿来盖在她身上。黎里于是看了他一眼,但他没看她,又去架子上拿了条毯子给她加盖上,这才坐去池子那头,打开喷头,试水温。
墙上的热水器发?出轻微一声轰隆,卖力运作起来。
淅淅沥沥的水声充盈在黎里耳旁,水温上来了,温热的水蒸气弥漫上她脸颊。紧接着,热水冲到她头发?上,很温暖。
他一手拿喷头,一手轻轻翻捋她的发?。女?孩的头发?又长又密,像缠绕指尖的丝线。他起初只是认真冲洗发?丝,直到某刻,他手指伸入发?间,抚到她头皮上,黎里不可自抑地轻颤了一下。他也跟着一顿。
灯光柔昧,两人都无声。
冬夜寂静,卷帘门内,流水哗哗;卷帘外?,有路过?的脚步、驰经的车轮。
冲了一会儿,燕羽停了水,给她头发?打上洗发?液,轻轻揉搓。他手指力度适中,她有点?儿心痒,又很舒服惬意。只是他总捞不住她的发?,总得去池子里捡。
于他,给人洗头大概不如弹琵琶那么得心应手。
黎里忽问:“你?给别?人洗过?头吗?”
燕羽说:“没有。”
黎里说:“看你?的手也不像。”
燕羽说:“嗯。我妈妈的手,就是给人洗头很多年的手。”
黎里问:“什么样?”
燕羽说:“很干,很裂,涂再多护手霜都没用。严重的时候,像一整个夏天都没有下雨的旱田。”
黎里说:“那我知道了。我妈妈的手也差不多。”
燕羽有一会儿没说话,把掉落的一缕发?捡起来,又歪着头,很认真地抠抠她鬓角了,才说:“你?妈妈的手或许更严重。”
黎里说:“嗯,天天泡在水里。可她手艺很好?,我很烦待在家?,却很喜欢吃她做的各种糯米。你?妈妈会让你?来店里帮忙吗?”
燕羽说:“不会。她只想我好?好?练琵琶。”
黎里说:“我妈妈也不会。她只盼我脾气好?点?,不跟家?里吵架。”
说话间,洗得差不多了。燕羽重新开了喷头,调好?水温,冲洗泡沫。
温热的水流重新覆上来,黎里说:“刚有个问题忘了问,你?当年没考过?帝音附?”
燕羽冲着她头发?,没说话。
黎里躺着,看不见?他表情,以为他不想回答时,他说:“考过?。”
“没考上?”
“专业第一。”
黎里往头顶抬了下眼,但只能看见?燕羽的一截黑发?,听他声音仍是淡淡的,说:“奚音附给的奖学?金是帝音附的三倍。我爸爸就选了奚音附,我妈妈也说,离家?近好?。帝洲在北方,太远了,不能经常去看我。”
黎里沉默,莫名有丝伤感,又问:“你?转来江艺,该不是因为学?校给了你?家?一大笔钱?”
他在流水下解着她的头发?:“不是因为这个。但,给了钱。”
“我要是你?,转去别?地也不会转回来。奚市那么好?,江州,呵,破烂地方;烂地方就这样,见?不得人好?。你?烂,就踩塌你?;你?好?,又拖拽你?。”
燕羽说:“你?以为的好?地方,有看不见?的烂处。”
她的头发?丝丝滑滑,缠在他手中,他瞥一眼她的额头和鼻梁,低眸也低声,“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挺好??”黎里哼笑一声,“挺好?你?怎么不初一就来江艺上学??那我们估计认识快六年了。”
燕羽微晃了下神,在想那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当初没去奚市,和她已经认识六年了。可能没现在这么顶级,但应该也挺厉害,那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很快,他把她头发?冲干净了,只剩额头和鬓角的点?点?泡沫。他稍稍倾身,怕水冲进她耳朵跟眼睛里,很小心地就着水,轻抚她的发?际与鬓角,随而又缓缓从她的耳朵后根处摸过?。
黎里霎时心颤,只觉他手指轻柔得厉害,混着潺潺温水,拨弹进了她心尖。她感知到他俯着身子,离她很近,他的呼吸也靠了过?来,轻落在她鬓角。她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一眼,却只看见?他乌黑的碎发?跟一角光洁的额头。
洗完了。
他停了水,拿毛巾把她头发?拧一下,裹好?。黎里坐起身时,燕羽已将卷起的衣袖拉下来,走去一把理发?椅边,从架上拿了吹风机,接上插头。
黎里坐进椅子里。燕羽打开吹风机,机器轰轰作响,灼热的风涌到她头上。她看见?镜子里,燕羽瘦瘦高高的,黑色毛衣衬得他的脸和手格外?白净,在夜里竟透出一丝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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