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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珩问:“认得我吗?”
季斓冬交出手腕。
苍白异常的皮肤裹着分明腕骨,腕间横七竖八,新旧伤痕交错狰狞。
厉行云挣扎得更厉害,动静很吵,厉珩回头:“你觉得我要逮捕他?”
这一幕确实像。
谁叫季斓冬过分配合。
十二年前,厉珩还是个刚进调查局不久的新探员,深夜接到女人惊慌失措的报警,奉命去调查某知名导演死亡案。
在狭窄昏暗的木质台阶上,十五岁的季斓冬,也是这样对着手铐伸出手。
那是很奇异的一幕:月光从阁楼的窗户灌入,摔下台阶死亡的中年男人尸体,恐惧到神经质、歇斯底里让他们抓走长子的憔悴女人,还有浑身是伤的缄默少年。
高挑清瘦,肩膀很薄,校服半旧洗得泛白,微碎黑发遮着渗血眉睫,一副天生矜贵的好皮相。
比起发了疯的母亲,十五岁的季斓冬冷静得过分。
那像是一棵月光下的树,沉默,挺拔,任凭枝叶被拉扯撕烂,被蛀虫嚼烂。
十二年前的厉珩没有详细调查那个案子,也没有逮捕季斓冬——条件不足,也并无必要,那种遍体鳞伤的程度,就算是成年人、就算是还手致人死亡,也要判成正当防卫。
更何况十五岁。
“看来。”厉珩收起手铐,“这十二年,你过得不好。”
季斓冬笑了笑:“我好很多了。”
这个答案厉珩是第一次听,虽然奇怪,但也并没在意,被按在地上的厉行云瞳孔却缩了缩,又咬牙挣扎起来:“他身体差,你别动他!”
调查局里,对付的都是相当顽固恶劣的犯人,厉珩审讯人的手段是出了名的。
季斓冬撑着地面,站起身,整理衣服压出的皱褶。
他看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只是动作比常人略微缓慢。十二年前那次案发现场的见面,让他很清楚调查局的流程,被厉珩手下的探员带去单独房间,等待问询。
经过厉行云身旁时,季斓冬停下:“能放厉总走吗?”
厉珩无视掉挣扎着喊“哥”的厉行云,他听说了这两个人的关系,这次来办案,厉家让他顺手拆掉这段孽缘。
厉珩随手磕出支烟,生出些兴致:“为什么,他是‘能放走的那种人’?”
季斓冬微微弯了下眼睛。
季斓冬伸手,很礼貌地要一支烟,这一幕也让人想起十二年前。
十五岁的少年要烟,当然难以得偿所愿,但二十七岁就没什么了,厉珩送他一包,按了下火机,腾起的火苗就照亮苍白眉宇。
“是。”季斓冬说。
厉珩点头,让人把季斓冬送去客房,这种古怪默契刺激得厉行云眼眶泛红,胸口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幸好,于公于私,厉珩是个有耐心解释的人:“调查局办案流程,能放走的人,就是不相关的局外人。”
“没帮过他的人。”
“从没站在他这边的人,和他绝不可能是同党的人。”
“完全不了解他的人。”
厉珩敲敲笔记本,公事公办地问询:“是不是你?”
厉行云被这话钉了骨头,可能也钉了喉咙,他的身体开始打哆嗦,仿佛极力想要否认,却没有半个字能冲出口,口腔里甚至渗出些血腥气。
他在尝试了解季斓冬了……
他后悔了,知道错了,和季斓冬分手没几天,他其实就开始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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