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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渡接连七日,湖边游宴渐多,商铺与游船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总算扫去水患所带来的颓丧。
与此同时,阳羡的水渠也初见成效,朝野内外都松了一口气。
此地事毕,裴璋也总算要启程回洛阳。
临行之前,吴郡太守孙邦特意在湖畔游舫上设宴,为他与陆九叙饯行。
阮窈自上回竞渡后,再不曾来过西子湖,现下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不由一怔。
浓夏时分,水光潋滟晴方好,湖中画船星罗云布,当真是一番盛景,全然与当初钱塘城外的惨状割裂开来。
孙太守所雇的游舫,与湖上其他名士富商的船相较起来,反倒显得有几分朴素了。
裴璋知晓阮窈畏热,便让执着凉扇的女使跟随服侍,“我同子绩去上层议事,你若有事寻我,同侍者说便是。”
裴璋面色沉静,与她不同,再热的时气也总不见他出汗,一身苍青色长衫立于画舫上,显得和这放歌纵酒之地不太相衬。
阮窈点头,柔声说道:“我就在此处等公子回来。”
裴璋走后,她让女使拿来瓜果,挑挑拣拣吃了一些。
有端着冰镇茶饮的侍者从她身侧走过,忽然弯身拾起个物件,“娘子是否掉了香囊?”
她下意识想要摇头否认,抬头的一瞬却瞧见那女使眉目沉凝,无声地动了动唇。
“有劳你了。”阮窈若无其事地道了谢,伸手接过女使递来的香囊,握在手里。
又过了半刻,她有意打翻茶盏,借故跟随服侍她的侍女去往游舫二层更衣。
船舱内设有饮扇与凉帐,一出去便是扑面而来的暑意。
阮窈扶着栏杆扫了眼湖景,已近申时,日光仍旧照眼,她正想抬袖掩一掩,一道高大的黑影却陡然逼近,将日光都遮去了大半。
她疑惑地抬起眼,看清身前男子的面容后,霎时间僵在了原地。
“季娘子,”霍逸的嗓音冷而沉,黝黑的眼眸直直盯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别来无恙。”
阮窈生生从他一字一句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尤其是那个“季”字。
眼见避无可避,她苍白着脸,悄悄向后退了半步,“世子竟也来了钱塘,好生凑巧……”
“人生何处不相逢,”霍逸面上浮起一抹讥讽的笑,“娘子气色看上去似乎不大好。”
阮窈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望了眼身后的女使,“我方才打翻了酒水,此刻正要离开,便不打扰世子雅兴了。”
“是吗?”他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沉沉盯着她。
阮窈低头绕过他,慌忙离开。
直到上了船舱二层,那道冷然的目光才堪堪从她背后移开。
她独自进了更衣室,焦躁不安地在软榻旁坐下。
霍逸出现在这儿只怕并非偶然,至少……他已然知晓自己所说的谎话,否则何至于有意唤她假名。
阮窈咬着唇瓣,不禁急得又站起身,踱了好几步。
她对裴璋与霍逸所撒的谎各有不同,过去种种不光彩的事她也不愿再提,可眼看就要随裴璋回洛阳,倘若她身份被戳破,他还会护着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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