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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寻拉了把椅子坐他对面,又点燃根烟,狠狠地吸一口,“林亦然,我还是四年前那句话,你不适合做刑警。”烟雾浓重,林亦然咳嗦两声,扭头朝阳台方向吸一口清新空气,轻笑:“怎么不适合?顾队不妨说说看。”顾寻掀起衣角,露出腰间疤痕,“这是两年前你打的。”他放下衣服,语气加重:“乖戾、阴郁、有暴力倾向,像个”话说一半,林亦然冒然开口打断,“像个怪物?”林亦然嘴角讥讽的笑,像桶汽油浇在顾寻心上,他上前,手肘用力抵着林亦然喉咙,“对,就像个见不得光的阴暗怪物。”林亦然不动,也不还手,窒息感使他脸越来越红,嘴边的讥笑却仍然在。他没有激烈反击,顾寻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霎时没了兴致,他松手,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心理有没有问题,你最清楚,如果你执意做刑警,我无话可说,但我队里绝不收你,市局优秀刑警有很多,让别人带你吧。”顾寻解开手铐,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回房间,主卧常年敞开的门,“砰”一声关上,他疲惫极了,一头栽倒在床,眼望天花板,不想思考,不想说话。往常三句话没讲完,林亦然就先动手,顾寻也毫不留情地反击,他们像陌生人一样撕打一起,虽然皮肤刺痛,但心里畅快无比。他不还手,顾寻突然不习惯了,心里闷闷地,像块石头堵在那,吐不出,咽不下,着实折磨人。顾寻望着天花板,一下想起十二年前,他17岁,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二少年,有天放学回家,见大伯和爷爷在阳台聊天,长椅上坐着个陌生男孩,男孩眼睛哭得红红,皮肤很白,远看像只兔子,十分惹人怜爱。那天起林亦然住进顾家,顾老爷子房子不大,两个孩子只得挤在一个房间,少年顾寻神经大条,为人热情开朗,积极接纳从天而降的新弟弟,空闲时带他打篮球、飙车,四处疯玩,五年时间,兔子变成小猎豹。22岁那年,顾寻挚爱的爷爷去世,接着毕业、工作、失恋接踵而来,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回家倒头就睡,不知不觉忽略了林亦然,对于他们间微妙的变化,也全然不知。一个忙工作,一个忙读书。共处一室,交集却越来越少,渐渐的,林亦然不再叫他哥,甚至不跟他讲话。顾寻意识到问题时,主动接近他,可得到的全是冷言冷语,日子久了,耐性磨光,兄弟俩关系从冷暴力,上升到拳脚相见。七年过去,关系非但没好转,反而越演越烈,林亦然莫名其妙的变化,顾寻困惑七年,成了未解之谜。想到过往,他心忽然就软了,那件事给林亦然童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性情大变,有心理问题,也属于正常现象,想到此,他心里的气散了一多半。顾寻起身,翻出烟,又抽起来,弹烟灰的瞬间,瞥见钥匙扣上塑料细绳编制的小金鱼,他挂在食指上细细观看,小金鱼周身已经褪色泛黄,这是以前林亦然送的生日礼物,他一直留在身边,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他幽幽地叹口气,五指聚拢车钥匙握入掌心,长腿一迈走出卧室,敲了下林亦然房门,直接推开。林亦然低头看书,对进门的不速之客视而不见。“当”一声,车钥匙扔往桌面一扔。顾寻抽出林亦然看的书,合上放一旁,“明天我搬去宿舍,车给你上下班开。”林亦然拿回书摊开,继续阅读。顾寻杵旁边不知所措,屋内针落可闻,死一般得沉寂,冷暴力远比拳脚相见折磨人,他抬脚要走,林亦然骤然抬头,斩钉截铁地说:“从案发现场来看,凶手男性,35-40岁之间,身体健壮,有房有车经济优越,做事追求完美,是女人眼中的完美男人,渴望爱情,又仇恨女性,他有外人羡慕嫉妒的婚姻或感情,其实这份感情千疮百孔。”顾寻顿住脚步,往身后的门框一倚,双臂环抱,长腿交叠,嘴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眯眼看他,“嫌疑人画像?你是林亦然,不是方木,少看点悬疑小说。”你是林亦然,黑夜里阴冷乖戾的怪物。你不配做警察,只配一辈子活在满地鲜血的噩梦里。林亦然没说话,却从鼻腔发出声冷笑。习惯了冷嘲热讽的沟通方式,顾寻没发现林亦然眼底泛起的细小浪花,自顾自地说:“真实案件远比小说骇人,你想研究犯罪心理的心情,我理解,但凭现场一颗头颅就冒然下结论,简直荒唐。”他点上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先走稳路,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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