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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起码我们肯定算不得是在交往,打过一炮就算是交往的话,他交往过的人说不定得坐满整个教室。我不由得要想象那阶梯教室坐的全是他的前男友的盛况,上课前他们交头接耳,谈论的是老师的身体哪里最敏感。他在课上点名字要他们上黑板来答题,其实是在发号码牌,是今晚允许谁带他回家。
现在我也有资格坐在教室里,一个刚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新生,一眼看去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我也不能确定老师会不会真的愿意比看其他人多看我一眼。或许他也真的只是拿我在填他失恋的空档——因为他的得意门生转投了其他人的麾下。
好吧,也没有关系,我不在乎做第三第四第五。现在比赛不过才刚刚开始,之前碗池里的那些人在刚刚看到我的时候,也不觉得我有本事抢走他们的冠军和他们的女孩。我不喜欢输,在我的印象中,只要是我想要赢的时候,我就没有真的输给过谁。连我在美国的滑板教练都不相信我能在半年之内超过其他人三年的成果。
所以说,所以说。
我坐在教室里昂首挺胸,我周围那些人,暂时都还不会知道我要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威胁。
上课。严栩安对我们说。
我们不再说话了,纷纷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他开始打开花名册点名:alv,范世朝,许加宁。alv缺勤,范世朝已经不那么想再认真上他的课。只有我认真地答到。所以老师,以后我会是这间教室的第一名。哥哥,他们没有人比我更好。
贝壳城i
造物
许加宁在十三岁那年初步跨入青春期,纯白的房子里多出一条岔路。
他爱好搭房间,像生物的复制和增殖,一间房间后面生长出同样温度和色彩的另一间。那种均一的纯白不像是能够孕育出生物的颜色,也许它并不是白,只是一种接近白色的感觉。但是反正,他经过的每一间房间,在经过长短不定的时间后,里面都会繁衍出活体。比如说牡蛎。
那这些房间就像贝壳。
这条新的岔路的窗棂下长出一个奶油白色的男人,他也是牡蛎和珍珠的某种异体。许加宁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全身赤裸,心无旁骛地咬一颗冰块。
许加宁并不意外,房间里长出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离花园最近的房间里曾经长出过一个编麻花辫的小女孩,她的头发是浅金色,皮肤是纯白色,眼睛是粉红色。她是从浴缸里长出来的,脐带还与浴缸的下水口相连。她的头发完全是湿的,像是刚被娩出的样子。许加宁拿来浴巾让她擦头发,她听话地擦,头发连同半颗头一起被揉散在浴巾里,眼球脱落滚到他脚下,所以他们只是看起来像人。
这个男人有些不同,至少他的脚踝握起来里面确切地有骨骼在,而不是软体动物半透明的软骨。他的眼睛也不是浪漫的粉红或者粉蓝,是和常人一致的琥珀色。他的身体也和普通人无二,没有同时长出两种性征的器官,脐带也没有连通着什么地方,他并没有脐带。
他的确是这些房间的造物当中最漂亮的一个,许加宁得天独厚地阅人无数,默默在心中为他打分。在他的对照下,从前那些人生长得简直缺乏诚意,活该要被送去厨房煮汤。他的手指一根根划过造物的小腿,造物张口像要对他讲话,他着意去嗅,空气中没有鱼味,那他不是贝壳里的软肉。
他还没有听过造物说话,毕竟它们还没有一只活得比蚊子更长,就算没有及时死的,也要被他挖出来放进盐里淹死,他可不想看到一个长着一张蛤蟆脸的女人整天赤裸着身子又流着口水在敲玻璃,他把她从墙上撬下来,扔进海盐堆里。女人发出像曼德拉草一样刺耳的尖叫,几分钟后彻底融化掉。现在他心动了,这个男人最好别太快死。“你要不要穿衣服?”他问。
衣柜里有几件妈妈的男朋友留下来的衣服,他拿来给男人穿,是帮他穿。好滑稽,小女孩摆弄芭比娃娃差不多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他从未有过地小心翼翼,怕把他的胳膊扭断,还没好好玩过就坏掉实在有点太可惜,他又不懂要怎样才能再造出一模一样的来。他还没在任何一间白色房间里待这么久过,几乎要生出雪盲症。系纽扣的时候他故意凑他很近,嗅不到一丝气味,像是一块冰,或者干脆是一块空气。他毫无犹豫地去咬他的嘴唇,果不其然那男人不是人,否则他怎么不懂得要回应。
没意思。许加宁站在一旁从上到下打量他,脑子里想着他此时藏匿于衣服下方的纯白色的,仿佛沾不上一丝灰尘的皮肤——他突发奇想,这家伙可以拿来当性启蒙的sexdoll,虽然可能要冒一点风险但也值得,反正他之前也没少处理过这些造物的尸体。“你能走吗?”他要把男人带到自己的房间去。
他也不知道带男人回来之后他要怎样,总不能是要为他的暑假作业当家庭教师。他在书桌前算函数,男人坐在他身后的床上吹空调。他不担心有人回来会发现家里多出一个人,因为他的房间没人能进。他在里面,他的妈妈和她的男朋友们在外面。
只有一次,他不当心误闯了她的浴室,在里面发现一朵软糖一样的经血,它不会融化掉,就漂在浴缸里,漂成一尾金鱼。他站在一旁看很久,想他自己也来自于这团血,鬼使神差地用手指去碰,那触感和女孩脱落的粉红色眼球好像。
所以她是血,这个男人也是血。可是一团血不应该会自己调空调的温度,不应该自顾自地从冰箱里拿冰淇淋来吃,更不应该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名字——严,栩,安。许加宁感到怕了,一团血怎么还可以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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