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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出夫人面露红光,”他说着便放下碗,搂住妇人的腰,“必是将我思念得紧。”
“呸,你这个不正经的死鬼!”妇人笑着啐他,“咦?死鬼,你的身子怎地这样冷?”
汉子并不作答,只是揽住她的腰,脸贴在她的胸口。
妇人又戳了戳他。
冰凉的水透过衣物,黏在她的手指,手底下触感冰冷僵硬,像从水底捞出来的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滴答、滴答。”
冰凉的河水从渔夫的身上不停滴落。
“当家的!”妇人急忙伸手去摸他的脸,但只能摸到一手粘稠冰凉。
渔夫慢慢抬起头,昏暗屋里只有一堆柴火噼啪响,他的脸上缀满水珠,惨白如纸,青紫的双唇微颤,“娘子,河神要带我走……”
“噼啪——”
爆开的火星让妇人从梦中惊醒,她揉了揉眼睛,水壶烧开,咕噜吐出白雾,布帘后传来孩童梦中的呓语。
“做了个噩梦吗?”她心神不宁地放下针线,“只是当家的为何还没回来?”
妇人走到门边。
惨白月光下,一筐装满鱼的鱼篓安静放在门口。鱼篓旁还有行湿漉漉的脚印,从家一直延伸到河里。
……
月华泠泠,水面泛起银色微澜。
逢雪坐在窗前,望着楼下大河,一颗剥好的花生送到她面前。
花生炒得焦香,被捻去黑红外皮,只露出雪白的心。捏着花生粒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逢雪垂眸瞟了眼,张嘴咬住花生粒,说:“我瞧不出来那宅子有什么闹鬼的地方。”
白日里,虎班头把她带去的地方叫“哭宅”。
哭宅颇为气派,四合四进的院子,结构严谨,房屋紧凑。
据班头说,自从全州大乱后,流民纷纷挤入云螭。为了装下巨量人口,城里空余的房子都被填满。
按理来说,这样一座地段不错的院子,断不可能空置。
那些逃亡来的商户,身上揣着不少银钱,为了置家安宅,不惜一掷千金。然而附近房屋皆住满,只有这一间宅子空了下来。
因为这间宅院会“哭”。
最先买下这间宅子的是一位携家带口来到云螭的商户。
商人的父母睡在东屋,老人家眠轻,到半夜时分,突然听见一阵幽怨哭声。他们起来寻找哭声来源,却到处都找不见,只听见哀哀怨怨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老夫妇吓得不轻。老夫人腿脚不方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老员外连忙跑出去,去叫醒其他人。
等人们拿着火把来到最深的院子里看时,哭声已经停止,老夫人也不见了踪影。
石砖沁出一层水,水汽湿漉,仿佛房屋在水里泡过一遭。
商户被吓得不轻,但购置新宅子需要一大笔钱,云螭住房又拥挤,仓促之间难以买到新房,只好让家人聚在一起,门前贴上门神,窗户贴着黄符,又请师傅办场法事,勉强度日。
然而每到晚上,都能听见哭声,还有滋滋水声,等到白天,墙上的符纸、门神像都已经被水湿透,墨迹晕开,不能再用了。
等到老妇人失踪的第七日。
一家人挤在堂屋里,忽听门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从门口移至窗前,围着房屋打转。与此同时,滋滋水声又响了起来。
家里人瑟瑟发抖,不敢动作。老员外却突然喊着妻子回来找他了,冲过去打开窗户。
窗外正是老夫人。她全身肿胀,像块泡开的海参,七窍往外喷水,水流滋到老员外脸上,老人当即扑倒在地,失去了生息。
自此,哪管什么房价贵,商户他们是一刻也不敢在宅子里待了,连夜嗷嗷哭着跑了出去。第二日来给老员外捡拾尸骨,却怎么也找不见他的尸体。
于是人们便传,这座宅子建在乱葬岗上,怨气深重,半夜会哭,还会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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