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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我带进卧房,温和道:“侍女在外面,有事叫她们就是了。”并不看我,举步便要出门。
我怕极了,却知道此事毕竟未了,当即开声道:“左相,今日的事——”
“唤我郎君。”他停在门口,没有回头,语声缓慢而平和。
“郎……不,左相……我,我不能。”
室内银灯高燃,在各色精雅的器物上洒下静谧的柔光。案角狻猊吐出一缕缕不浓不淡的沉水香气,正是他身上惯熏的气味。我却从未觉得这沉水香气令我如此不安。
他重复道:“唤我郎君。”这句话仍是一字一字地从口中吐出。
我低声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哐啷”一声巨响,却是他猛然伸袖,将几上一只插着茉莉花的细瓷瓶拂落地上,打得粉碎!他倏然转身,漆黑的长靿靴底踏过雪白花朵,将细嫩蕊珠碾作尘泥。
——因我喜欢茉莉,他自来也是极珍爱茉莉花的。
他停在我的面前,伸手捏住我的肩膀。我吃痛,却不敢叫出声。他以同样的力道,捏我的手臂,继而向下,触碰我的腰和腿。
“你……你要做什么?”我躲闪着,颤声问他。
他冷冷道:“三年来我舍不得碰你,将你的身子看得如珠如玉,你却将这副身躯轻易弃捐,去救别的男子!我只想知道,你可也会痛!”
我不敢说话。他又道:“既是如此,我不如便要了这副身子罢!”说着将我抱起,扔在榻上,信手拉下了罗帐,扯开我原就被火烧得七零八落的外衣,“你与我做了真夫妻,我便饶他不死。”
我耳中轰然一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但他并不似在说笑。
“好……好。”我说。
他解下自己腰间的玉带与金鱼袋,除去了外袍。然后,他亲吻我,抚摸我。
他说,他可以饶王维不死。这一刻,我想起了在玉真观里抽泣的杨玉环。
他的动作既温柔,又热烈,如果用在一个与他相爱的女子身上,只怕会是极令她欢愉的。我尝试着接受,甚至尝试着去享受。男女之间的事,不就是这样吗?不就只有这些吗?
不……不行。这太难了。
“左相……二郎……”我软弱地恳求他,“不要。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这样的人?那你告诉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停下了动作,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英明,果决,做事很快,待属官很亲切,待我很好,也是让我有时安心,有时……畏惧的人。”我小声回答,语速很快。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我很冷,但他的眼神令我不敢把锦被拽过来。
“我让你畏惧……我让你畏惧么?分明是我畏惧你,我怕你嫌恶我。”
“左相!”我简直要笑了,“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你是左相啊!从前是台主,现时是左相。位高势大的那个人是你!就算我不恋慕你,甚至嫌恶你,左相,你仍然一无所失!”
“位高势大,就不能畏惧了么?”他反问,“你知道么?我恋慕你,就是因为畏惧。在沔水,你将我救了起来,那日以后,我就想,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时候,我常常像是浸在水里……那一日的沔水里。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你怕什么?”
我仰着脸问他。
他抬眸望着帐边的银钩,眼神略略失焦:“斯时斯世,常令我有溺水之感……世上有很多人,但我只有自己罢了。平日里我尽可以做一个勇毅果决的人,但是浸在水里的时候……我只有自己罢了。”
“左相……”我呜咽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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