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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听着房中的一举一动,依稀分辨出他盥洗、用膳、更衣的经过,直至数人的脚步声、衣袍摩挲声齐响一阵,继而渐行渐远,她知他已起驾,便撑坐起身。
“娘子醒了?”积霖刚好挑帘进来,不由一怔,又见她满面倦色,上前温声,“陛下着意吩咐了,说让娘子多睡一睡,还命掌印去长秋宫回了话,说让娘子迟些再去问安。”
卫湘黛眉轻轻一挑:“掌印可去了?”
积霖当即明了她在想什么,低眼轻声:“既是圣意,掌印必是要去的。”
卫湘一瞬的呼吸凝滞,但很快便放松了。“陛下怜香惜玉”之事在宫人间早有传闻,可见并非今日才如此,皇后断无不知情的道理,想来不大会计较对她的这句关怀。
再者,纵然容承渊奉旨去传了话,她也是仍要按规矩向皇后磕头的。
皇帝的吩咐是她的好心,她的恭敬是她的本分。
卫湘于是即刻起身梳妆,挑了件水蓝提花缠枝莲纹袄配宝蓝织金马面裙,瞧着素净也不失大气。妆容也简单,除却多了两支白亮的雪花银钗并一对耳坠之外,看起来与做宫女时也没什么分别。
梳妆妥当,她顾不上用膳便出了门,也不乘步辇,在不见寸光的冬日初晨步行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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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中,皇后才用了早膳,正自坐在妆台前梳妆。八名大宫女一齐忙着,却个个低眉敛目,不发出分毫声响。
唯掌事女官仪景一壁为皇后梳着发髻,一壁在禀着话。仪景乃是皇后的陪嫁,与皇后一般年纪,今年不过二十三,行事却已比许多更为年长的女官都要沉稳。此时她慢条斯理地言及晨间种种,声音轻缓平静,不带分毫情绪。
这是应当的。如她这般的女官许多时候要会察言观色、要会开解主子,但言及一个新嫔妃的事,轮不上她带什么情绪。因而褒也不是、贬也不是,平静就是最恰当的了。
皇后因而先知晓了皇帝的意思,接着便也听说,卫淑女已出了临照宫门,正往长秋宫来。
仪景禀报之后便止了音,静候吩咐。
皇后对她所禀的一切都未予置评,对镜一丝不苟地戴好海珠耳坠,这才忽而想起什么:“今日是廿五不是?”
仪景忙道:“是了,今日是冬月廿五。”
皇后眼底渗出一抹凛意,脸色也冷了三分。
本朝的后宫规矩不似先朝严苛。所谓的晨醒昏定,昏定是全然免了的,晨省也不过逢五、逢十的日子才需阖宫前来问安,除此之外便只有每月初一时各宫的主位要来长秋宫议事,再者就是像卫氏这样新得封的小嫔妃,需在受封的次日前来磕头、敬茶。
也就是说,倘若今日不是初一和逢五、逢十的日子,卫氏前来问安就只需见皇后一人。现下却不巧,正碰上廿五,阖宫都在。
诚然,这些人卫氏迟早也是要见的,今日先见全了似乎也没什么。只是,皇后想到昨日上午那一遭,心里便生出烦闷。
她蹙眉斟酌片刻,喟了一声:“罢了,瞧这卫氏是个守礼的,那一位也未必为难她。”
仪景低眉敛目:“是,扬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皇后从镜中睇她一眼,又说:“一会儿你留卫氏说句话,少教她们碰上也好。”
仪景福身:“娘娘慈悲。”
不一刻的工夫,外头的小宦童打帘进来,禀说:“娘娘,各宫都到了。”
不必皇后作声,仪景朝他一颔首,小宦童就退了出去。仪景扶皇后起身,却不急着出去,又由宫女们一同整理了一番衣裙,方往外移步。
椒房殿正殿里,各宫嫔妃尽已到齐,从四品贵嫔以上的主位依位份高低落座两侧,低位的小嫔妃们坐在后头的绣墩上。皇后没来时众人的相处不失活泼,各自吃茶谈天,耳闻宦官高唱一声“皇后至——”,众人倏然收声,皆起身失礼,肃穆恭敬。
卫湘此时并不在其中,她一到长秋宫就被皇后遣出来的大宫女请去了厢房,准备一会儿要按规矩敬奉给皇后的茶水。
沏茶于她而言自是没什么难,一盏正山小种只消片刻就已沏好,琼芳执着托盘上前为她端茶,先前那大宫女又来引路,一行人穿廊而过,入得外殿,却见正殿大门紧闭。
那宫女示意卫湘止步,径自行至供宫人行走的偏门处,轻叩两声。内里的宫女将门推开一道缝,大宫女低语一句,那宫女便入内去回了话。
不多时,正门左侧供嫔妃行走的侧门开了,卫湘垂首稳步入殿,琼芳端着茶水走那宫人的窄门,同样入殿。
片刻之间,卫湘清晰感受到满殿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间又夹杂几许倒吸冷气的轻响,但她目不斜视,只向正当中行去。
皇后看清这张脸,亦不免一滞。卫湘低着头,一丝不苟地施大礼下拜:“臣妾临照宫淑女卫氏,叩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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