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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荷眉眼下垂,浑身都透着股倦态。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陆浔之闭着眼,耳朵感受着她脸颊的温度,缓慢道:“那天你去广州,你知道的,晚上我和纪述喝了酒,他讲了醉话,说你在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很喜欢的人。”纪荷心里一咯噔,大脑迅速作出思考,陆浔之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讲出那些话么。可是不对啊,她明明记得后面几l页里是没有提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下秒,钱昭两个字涌入耳中。“钱昭,”陆浔之停了一瞬,掌心顺着纪荷锁骨滑至心口的位置,“他说你很喜欢钱昭,直到现在仍然在找那本丢失的日记本,是不是,代表着他在你心中还是有很重要的位置?”他吸着口气,把捂住纪荷嘴的手拿开,像听宣判似的屏息凝神。纪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无奈,无语,愤怒,哭笑不得,纪述这个二傻子怎么会觉得她喜欢钱昭的?简直就是天大的乌龙。陆浔之等了很久也没听到纪荷的回答,等待的滋味不好受,甚至是很煎熬,他睁开眼看过去,却看见纪荷眼睛是弯着的,在笑?他把人转了个身,面对着面,微弯着腰与纪荷平视,才看清她眼睛里的笑意,讥嘲中含着一种凄凉。心口锐疼,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问:“为什么要笑?”纪荷平静看着他深邃温柔的眼眸,真真假假她已经看不太清了。她抬手拍开他的手,淡道:“失望吗?那个人并不是钱昭,而且我的日记里根本就没提过很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你被纪述骗了。”说完,端起茶杯,推开陆浔之,往主卧走。陆浔之僵在原地,回过神后大步追上纪荷,捉住她的手不让走,即使此刻脑中很混乱,他还是理清了两个重点。一是日记本的男人不是钱昭,他却因为被钱昭的那几l句话刺激到而伤害了纪荷。二是日记本的男人另有其人。即使是疯了般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也得压抑着,憋着,因为最该解决该讲清的是第一个问题。纪荷瞅陆浔之一眼,“我想睡觉了,能放开吗?”陆浔之顿了下,说:“得知这件事后,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去店里找了钱昭,他告诉我,你们那时候几l乎是同进同出——”细节他不想再回忆了。“对,没错。”纪荷表情有些麻木,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我们有过关系很好的一段时间,如果钱昭没有添油加醋的话,他说得那些话都是真的,但我和他之间不存在暧昧不清的关系,更别提因为他的自私与幼稚,而带头让班上的同学孤立我,我如果有喜欢他的那一天,那么一定是我疯了。”陆浔之呼吸微滞,什么孤立?他难以置信地扯了扯唇,漆黑的眸慢慢收紧,泛出了幽冷的光,“他带头孤立你?”“他爸犯事儿,我爸亲手送到看守所,他把气撒我身上,导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彻底崩裂。”纪荷不紧不慢灌了口水,抬眸看陆浔之,强笑着说,“解释得够清楚了吧,还要我把细枝末节给讲出来吗?”说完她反悔了,和肖雯聊了快一个小时,口干舌燥,再讲下去嗓子要不行了。抬脚想走,面前的人再一次搂她进怀里,耳边是他自责至极的声音,“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应该顾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而不愿开口问清楚你,还用了冷处理的方式对待——”纪荷平静地打断他,“好了,解释清楚就行了,各自回房吧。”都无所谓了不是吗?这件事解释完也算是她自己还了自己一个清白,可这事弄清了和陆浔之讲给陆母听得那些话完全不起冲突,那是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他当时很清醒,大白天,没人逼他说。不止是他陆浔之有自尊,她也有。陆浔之如今听不得‘各自’这俩字,他额头抵着纪荷的额头,四目相对,低声说:“你可以继续生我的气,但不能冷战,独自生闷气你觉得好受吗,你完全可以把气发泄在我身上,而且我们是夫妻,分房睡成什么样子。”纪荷很佩服自己此时的冷静,换成是以前早已被他的眼神给蛊惑住了,她上身往后退,躲开他的亲昵,“我和你结婚的时候,不是也分房睡了两个月吗?”陆浔之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她进了主卧,门反锁的声音清晰入耳。他揉了揉眉骨,迈步到岛台,拿杯子装了几l块冰,再从酒柜中拿了支威士忌倒入,摇晃后欲要喝,想起了什么,放下酒杯进了厨房。熟练的从厨柜里拿出红糖、枸杞、红枣和鸡蛋,水沸后一一加入,期间被锅沿烫到了手,是因为他在想象着十五岁的纪荷在被孤立后独自一人会有多无助,可没有切身体会,怎么可能感同身受。陆浔之盯着锅里暗红色的水,眼里没有一丝情绪。纪荷在和律师聊天微信,就听门口忽然传来大白大橘的喵叫声,声声凄惨。她赶紧放下手机跑过去开门。然而,大白大橘在客厅里疯狂跑酷,而猫叫声还在继续,她垂眸,地上托盘里的发出猫惨叫的手机和一碗浮着荷包蛋的红糖汤。抬眼瞥了瞥客厅沙发上陆浔之的后脑勺,然后蹲下,把手机的惨叫声关了——大白大橘很饿的时候就会这样叫。“休息吧,别打扰了。”说完关门反锁,继续回复郭律师的消息。郭醒,一个在婚姻法律领域内很优秀的律师,重点他还是随女士推荐来的。到现在纪荷都不敢相信随女士会如此平静,甚至还给介绍律师,夫妻一场,她不想和陆浔之走到上法庭这一步,只是和郭律师聊了下相关的事情。陆浔之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才去把主卧门口的东西拿走,红糖水倒掉,洗净锅碗,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他在客厅里一夜未眠,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黎明时分,微弱的光从阳台的门帘缝中透进来,沙发上的男人闭了闭干涩的双眼,而后回次卧洗漱。之后出来做早餐,在纪荷醒来前到衣帽间拿了黑色冲锋衣穿上出门。一路疾驰,到目的地后陆浔之没有立即下车,从烟盒里捻了根烟衔在嘴上,慢慢悠悠吸着,冰冷的视线未从不远处的便利店移开过。店里的营业员小妹还在打着瞌睡,一声自动感应后发出的“欢迎光临”惊醒了她,立马站直了身体,看向进店的人。这一看,整个人更清醒了,来人身姿颀长而挺拔,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英挺的五官轮廓,如刀削般下颌——“你好,你们老板今天会到这边么?”营业员暗道,喂喂喂,能不能等我在心里描述完再说话啊,不过这声音醇厚沉冷,带着鼓动心脏的磁——“你好?”“咳咳,您是在问我们老板吗?”陆浔之说:“钱昭。”营业员想了下,“他今天好像会亲自去西城那边的分店对账目,但具体是哪个时间点我就不清楚了,一般会在白班来换班前过去。”陆浔之道了谢,瞥了眼蒸包机边上的关东煮,要了份。太阳还没出来,昨晚降温后,风吹到身上有种刺骨的冷意。钱昭拿着电脑从车上下来后难受地吸了吸堵塞的鼻子,这两日没睡好,昨晚还着了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他锁好车,抬脚走向一排店铺中正在营业的便利店,走到门口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一下子,鼻子通了,也舒服多了,手正要放在门把上,后领忽地被一股巨大的力猛地一揪,在没反应过来前已经被拖进了旁边的杂物小巷里,他被甩向堆得很高的纸皮上,整个人狼狈极了。钱昭大喘一口气,淬了火的眼睛瞪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陆浔之,“大清早的,你他妈发什么疯?”他受不了陆浔之那像是在看一条狗的眼神,想从地上站起来还击,面前的男人却先一步欺身靠近,挥拳就朝着他的脸打过去。一拳还不停,两拳、三拳钱昭脑子嗡嗡响,毫无还手之力。陆浔之停手是因为拳头上沾了血,他嫌恶地放在钱昭衣服上擦了擦,而后揪起他的领口,淡淡地说:“再敢靠近纪荷一次,我会让你在北京混不下去。”钱昭在陆浔之松手后猛地吐出一嘴的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半边脸肿得不忍直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即使嘴角动一下都会传来钻心的疼,他也得把话说出来,“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刚才的行为已经被这边的监控记录下,等着吧。”“是吗?”陆浔之慢条斯理点了根烟,烟雾全扑在钱昭脸上,“这叫以暴制暴,能懂吗?”钱昭浑身僵硬,看着陆浔之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离去,愣是一点反应都没。站在巷子口瑟瑟发抖的店员走过来,吞了吞口水说:“老板,我现在报警。()”他没说话,只是抬手阻止了员工报警。
陆浔之开车直接去了京一校门口,知道纪荷不会接他的电话,便下车揪住了和苗思碰一下肩膀又分开,反复如此的霍敬航。霍敬航听到陆浔之的声音时魂都差点被吓出来,他故作淡定地让苗思先进学校,然后自己耷拉个脑袋老老实实往回走。在触及到陆浔之的眼神时,他笑得比阳光还灿烂,≈ap;ldo;哥,我刚才什么也没干,你一定是眼花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陆浔之把手上的东西给他,“上课前送你嫂子那里去,说是你买的。”然后没再说什么,开车门上去,拿手机给阿蒙打了电话。“早,陆总。”陆浔之打转方向盘,“今晚有没有其他应酬?”阿蒙大脑飞速转着,恭敬道:“今晚智创科技的老总约了您吃饭,他有夜钓的习惯,可能饭后会叫上您一起。”陆浔之剑眉微蹙:“都推了,明天我会亲自去找他赔礼,你现在帮我约工商局的杨局晚上见一面,在骆权那边。”“好的。”阿蒙说,“是公司的事情吗?”陆浔之:“私事,你手头上的工作先放一放,我有事儿交代你。”他改主意了,月底前必须要让钱昭灰头土脸彻底从商界消失,并且滚出北京。霍敬航看看车,又看看手里的包装得很好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的食品袋,带着一脸的疑惑把东西交给了纪荷,厚着脸皮说是他买早餐时多买的。心里在求着纪老师一定不要多问,不然他保准会露馅。纪荷看了他一眼,不为难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跑腿’,笑笑:“回教室吧,要打铃了。”晚上纪荷回了丰台的房子,随意打扫了下,把柜子里的床上四件套扔洗衣机里,还好那时候离开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不然搬家也很麻烦。距离十点还有个半小时,她干脆在这里完成备课和码字,偶尔看看监控里的两只猫,家里没人,陆浔之下午发来信息说晚上有局,她看了眼没回复。他爱报备行程这个习惯倒是一点也没改。曲芝宜担心她,这两天得空就打个视频过来,其实她已经好很多了,虽然想到那些话心还是会痛,但情绪已经能调整好,不至于动不动就掉眼泪。偏就这样巧,纪荷车刚停好,前面停着的熟悉的宾利车副驾驶走下身高腿长的一人,她车还没熄火,车灯照过去,刚好能看清那人的脸,他很干脆地走了过去,敲了敲她的车窗,“后轮踩线了。”纪荷脸微热,抿唇不语。这是私人停车位,停个车哪有这么高要求。她拎着包下车,迅速往家门口走,那人三两步就追了上来。陆浔之问得自然,“晚上吃什么了?”“饭。”纪荷回答得简单。她低头在玄关脱了衣服,然后去看自动喂食器里的粮还剩下多少。()而陆浔之去猫零食柜里拿冻干,走过去正要拿几l粒洒给猫吃,罐子就被突然站起来的纪荷给夺走。他眸中泛起无奈,揉了下纪荷的脑袋,“你生我的气,但也不能饿着它俩,大白大橘多无辜。”纪荷躲开他的手,淡道:“以后这些事我自己做。”买了个自动喂食器就是不想陆浔之再喂猫了,他早已把大白大橘当成是自己养得了,分开的话纪荷真怕他会和她抢猫。陆浔之隐隐察觉到纪荷忽然之间对他有了防备,这两天里也总是挂着显而易见的疏离感,看着她的侧脸,心口微微绞痛。“纪荷。”此时的声音略微带了点哑,尾音如同碾的砂粒。纪荷睫毛颤动了下,没吱声。陆浔之也蹲下,直视她,“我知道自己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所以这个气你生多久我都甘心受着,但你能透露点弥补的方法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起来。”他甚至是宁愿纪荷能和他吵架,也不愿看着她冷冰冰视他为空气。纪荷扭头看他,“没必要了。”陆浔之心口一滞,“为什么?”这个答案陆浔之很快就知晓了,第二天得知钱昭的公司被查封并永久停业的消息后,他提前回了家。可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漆黑静谧,冷冷清清没有纪荷的气息,陆浔之只当是纪荷如往日那样晚归,但开灯后便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眸子扫了圈客厅,然后走到猫屋里看,当看到里面大部分东西都不见了时,心倏地发紧。站在原地,打开手机给纪荷打电话。预料中的没接。他没再打,只发消息说猫不见了,让她快些回来,或者她在哪,他去接。猫到底哪里去了,陆浔之心里明白却又不想接受。他在等待的同时,进了主卧,梳妆台和浴室的东西都少了很多,接着打开衣帽间的门,纪荷只拿了她带来的衣服,剩下的全是陆浔之给她买的。手机很快来了消息,点进去看时,陆浔之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下。纪荷:[猫在我这里,你去书房看看吧,我给你留了东西。]陆浔之顿了下,往书房里走,在看见书桌上那一沓a4纸时,感到胸口传来无边的剧痛。不用走近,一眼就能看清,纸张顶上的几l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紧咬牙根,逼自己转身离开书房,就当是从未见过那份文件。纪荷的电话在十分钟后打了进来,陆浔之把车靠边停,盯着屏幕许久后才按下接通。她的声音没有了这几l天里的冷漠,恢复到了从前的清婉柔和:“看到了吗?夫妻一场,我希望我们能够和平分开,但和平与否这都取决于你,后天我的律师会代表我亲自去公司找你商量离婚的所有事宜,我爸妈这边我已经做好了工作,陆家那边就辛苦你了,宁教授我会亲自给她打一通电话道歉,毕竟我们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陆浔之眼睛里一片死寂,用了长久的沉默来确认纪荷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在开玩笑。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呼吸时轻时重,缓声说:“我们,为什么要离婚?”如果是因为钱昭的事而导致了这样的后果,他无法接受,不,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同意离婚。纪荷无声留着泪,她始终是高估了自己,本以为能做到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地坚持说完一番话后,眼窝就开始发热,一眨眼,泪水便顺着脸颊决堤而落。陆浔之听不到纪荷的回答,攥着方向盘的左手已经勒出了红痕,心理上喘不过气的疼使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痛,他努力地克制着眼睛里的酸意,牵强笑道:“说实话,距离我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我依然无法从你要和我离婚的难以置信中抽离出来,我们不是在闹矛盾吗,怎么会没有任何前兆的就走到了离婚这步,或者应该说只是你早已单方面做足了一切准备,今天只是来通知我一声是吗?”律师,协议,甚至是父母都做好的思想工作,这得是多早前就开始有了离婚的想法。他无法想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纪荷如此坚定地选择了离婚。听筒那端还是没有丝毫声响,陆浔之嘴角泛着苦笑:“是因为这几l天的事吗?”纪荷吞下喉咙里泛上的干涩与滚烫,努力克制着哽咽,说:“一部分。”陆浔之顿了顿,温声问:“你在丰台是吗?我现在去找你,有什么事当面说。”纪荷没有阻止他来,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等待着门铃按响。她也想问问陆浔之为什么如此善于伪装,直到现在还在假惺惺,她主动提出离婚的话他不就不用感到愧疚和有负担了吗,为什么他电话里的声音还听起来还那样痛苦。门铃比纪荷预想的速度要快很多就响起,她把怀里的抱枕放下,情绪早已自我调节好,她完全不害怕面对陆浔之时会控制不住自己。可门一开,她还未抬起眼睛,就被紧紧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熟悉的气息将纪荷包裹得严严实实,那只宽大的掌心温柔地按在她的脑后。她宁愿是吵架,也不要这样的温情。“不要离婚,纪荷,收回你的决定,好不好?”记忆里,纪荷从未听过陆浔之有这样低声下气几l乎是乞求的语气。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开始发颤,“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离婚这个事不是你先有想法的吗?”陆浔之怔了下,有些不明白,低头捧着纪荷的脸,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掌中,一滴一滴如密密匝匝的细针刺向他的心脏。他压抑着喉结翻滚的涩意,极其冷静地说:“和你结婚后,我就没有过要和你离婚的想法。”“你说了”纪荷通红的双眼死死瞪住他,逐字逐句地说出来,“中秋那天,三楼书房,你和妈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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