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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迟一边抽刀出鞘,一边喃喃道。
“江副都,事后斩将的功劳算在你头上,我不跟你抢。”吕迟手提横刀,低头盯着动弹不得的方贫,话是同江瓦讲的。
“但动手杀人……得叫我来杀!”
江瓦伸出大手,攥住吕迟悍然举刀的手臂:“慢着!”
吕迟掀起眼皮,满眼杀意,直勾勾地盯着他。
今夜燕水口死了多少兵?吕迟忍气忍到现在,如今看神情已经没什么人样儿了,戾得像头狼。
江瓦低声骂了句脏话,也盯着他的眼睛:“是让全歼没错,但这是个白扇,你现在杀他做什么!又是诱敌深入又是火箭清野,一群大老粗能耍这伎俩?背后定是这厮的奸计!”
江瓦离他近了点儿,压低声音呵斥:“混账东西!你还要活么?你不拿他回去顶包,上头人的邪火就得直接烧到咱俩身上!”
“替你们燕水口想想!你拿什么跟王祁阳交代!”
吕迟一言不发,定定瞪了他一会儿,两边腮帮子起起伏伏,浑身写满不服。
江瓦被他用这种眼神盯着,简直要恨死他这轴劲儿。
早先来错肩谷之前,江瓦还跟季正青说,这狗崽子看起来比从前乖顺一些——现在再想起这句话,他只想狠狠抽自己大嘴巴。
江瓦正要发火了,吕迟却动起来,用力挣开手臂,将横刀往地上一掷,转身大步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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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疾与几个燕水口的同侪一起,将战死军兵的尸首搬放到一处,好歹是个收殓之前的安置。
他左手已经使不得了,同右臂不能动弹的赵阜一起,还能凑成个左伤右残的搭子,颇有种狼狈的默契。
他们从西南藤儿山入的错肩谷,之前遭遇火箭侵袭,来路已经叫大火吞没了,若要退,就只能往西北的狭道中退。
江瓦已经派腿脚尚利索的府兵往西去通信,一来一回,谷外的援军起码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
精疲力尽的士兵们瘫坐在战友尸身搭起的小山旁,没有人说话,都低着头,似乎在定定地发呆。
秦无疾右手搭着左手手腕,手指疼得厉害。随军医官所携带的金疮药有限,勉强分了他一些,连伤口都遮不住,已经叫血晕浸成了粉块。
医官束手无策,只能向江瓦申请入寨搜药,总之能救一个是一个。孙七明等几个人伤得不重,擦了擦血,陪他一道去了。
赵阜与秦无疾靠在一处,他低声道:“这时候可别睡觉啊。”
赵阜嘴角是翘着的,好像是把这话当作一个乐子讲:“现在闭眼,再醒可就是阎王殿了。”
如果是以前的秦无疾,应当不会觉得这血淋淋的话有什么好笑。
可秦无疾太疼了,于是他笑出声来,笑了好久都没停。
“乐啥呢?”秦无疾身边坐下个人,听声音竟是吕迟。
秦无疾顿了顿,侧侧脑袋,看到被火光照耀着的、琉璃珠似的眼睛,有一霎那间想着,似乎已经有一辈子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他轻声道:“队正。”
“挺出息。”吕迟在他额头上捋了一把,“还活着呢?”
秦无疾难得在他身上感受出一点人味儿来,点点头,反而觉得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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