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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门外传来含糊不清的“呜呜”声。陈四嘴里塞了一块白布,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他一身赤红的衣服裂开了数道口子,几缕残布凉飕飕的挂在身上。血痕遍布其间。
他趁着年问石带军队攻打白瑾卿他们的时候跑了。但岂料年问石败的实在太快,也或许是他陈四太过倒霉,跑一半的路上,和同样在逃命的大珉军队撞了个正着。这一下无异于给了这帮败逃而归的珉兵送上了一个现存的发泄口。
年问石在看到陈四的一瞬间站起了声,他指着陈四的脑袋:“本官自认对你这种暴民是仁至义尽,但奈何你不知道珍惜,那就不要怪本官不留情面了。”下一秒,年问石朝着门外大喝道:“来人!把这刁民拉下去杖毙!”
陈四末了终于用尽全力,用舌头一点一点抵开了塞在口中的布。他这种人,当年跟着王启也是在刀尖上讨过生活的。如今要死了,他恶从胆边生:“我呸!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帮贪官高高在上的样子,都是人,你们占尽了财富,瞧不起咱们这边落草为寇的人。可老子告诉你,你们吃的粮食,还不是咱们这帮贱民种的?!你们倒是快活了。老子告诉你!让老子给你们这帮阴沟里的老鼠卖命,你休想!”
这句话原是白瑾卿最开始集结义军的时候说的,眼下在陈四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再经他的嘴说出来,竟也生出了别样的气势。
年问石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拖走?!”
陈四一边被两边大力的往外拖,一边竭尽全力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喊道:“大珉的国脉很快就要到头了!你们打不赢的,你们就快要下地狱了!妖军必败!”
年问石已经气的快要说不出话了,他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朝着屋外大喝:“拖下去!拖下去!”
左桉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朝外面摆了摆手:“还不快把他嘴巴找了东西堵上,别再让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扰了大人。”
此言一出,门外传来声嘶力竭的咒骂声霎时间被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取代了。
年问石本就头痛的不行,又被陈四整了一波心态,气的不行,当即下令全军集结再攻。
这帮红头匪胜在人多罢了。第一次是他们中了奸计,大意轻敌了。第二次等他们集结了装备,他就不信了,这样还能有不攻克的道理么?
就这样,第二批军马再次浩浩荡荡的杀上山去了。这次他们势必要一雪前......
耻......
第二次出军,适逢大雨。瓢泼的雨水冲刷在山道上,泥石滚落。大雨倾盆而下,打湿了炮筒,狼狈之际,又受红头匪围堵。不出意外的,这声势浩大的第二次围剿,再次以失败告终。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抵就是年问石这次没有随军出征,逃过了一劫。反观那领兵的一员大将,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刀光剑影间,只待那长刀横腰砍下,那大将登时就一命呜呼了。
义军传了捷报回来,这会子人都还在半路。
夜暮笼罩下的军营,唯一能够照明的只剩下屋檐下的几只随风来回晃动的灯笼,还有天边那一轮被云雾薄薄的覆了一层的冷月。
孤月渡昔时,回忆肆起。
“宜承……来了……”
……
房内。
暮琰卧在床上,面白如纸,毫无血色,他双眼深深地凹陷进去,目光浑浊而黯淡,竟是油尽灯枯之态。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好似要用尽他毕生的力气,断断续续,一点一点流走他的生命。
“父皇。”暮翎绾开口,眼底看不出情绪。
她一袭红衣,用金线勾了边,对襟上串着珍珠。腰间束着一根织锦攒珠缎带,鬓间金玉步摇在烛光下流转过华光,眉间花钿一点。
暮琰闻声,浑浊的眼珠子微微一亮。
他终于说完了这一句,胸膛费力地起伏着,那张干裂苍白的嘴唇轻轻颤动着,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这具曾经充满力量的身躯,如今已如风中残烛,随时有可能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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