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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心里一紧,怕自己的话没能好好传达给皇帝,稍稍抬眉看一眼,见玄烨唇边的笑意稍嫌冷,心里才定了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止于此,皇帝心里有数,就看一会儿德贵人怎么应答,那可就不该他操心了。
玄烨径自往暖阁来,进门前抬手示意众人远远候在外头,又想起酉时要大阿哥来背书,吩咐李公公:“胤褆来前的时辰叫我,不耽误他的事儿,胤褆走后传晚膳,让德贵人张罗就好。”
皇帝说完这些,大步往暖阁走来。里头德贵人已经听见外头的动静,等在门前,才屈膝行礼,就被人拎起来,撩起袖子瞧伤口,纤白手臂上红彤彤一片肿在那里,因天热怕出汗感染未曾包扎。皇帝瞪她说:“你哪日全须全尾的,朕要赏你些什么才好。”
岚琪笑道:“那钟粹宫里要放不下了,臣妾哪一天不是全须全尾的?”
玄烨见她心情不坏,也不多担心,说起翊坤宫里的事,安抚她不要放在心上,深宫大院历朝历代都会逼疯什么人,前事不与她相干,而今玄烨说他自认问心无愧,那拉氏闹到这田地,全是咎由自取。
“荣嫔失了四个孩子,她闹过没有?”玄烨冷冷地说,“孩子本来就难养,宫里的孩子更难养,朕的弟弟好容易长到这岁数了也说不好,难道太妃也来找朕的麻烦?”
岚琪在意这句,轻声问:“纯亲王不好?”
玄烨叹气:“不大好,不敢告诉皇祖母,怕她忧心。纵然看尽了生死,皇祖母还是会心疼,一个个都是她的亲骨肉。”
说得岚琪心里也难受,玄烨很重兄弟情义,先帝统共留下这几个手足,他每一个都很珍惜,一时心情沉重,却被玄烨劝道:“你何苦来的,朕心里已经好些了,还指望你之后哄着些皇祖母。”
岚琪忙点头:“臣妾知道。”
“没事了吧?”玄烨突然凑过脸来,贴得很近,没头没脑问一句,“你心里若不自在,就跟朕说说,你说出来朕才晓得,你以为摸一摸就真什么都明白了?”
好好认真的一句话,又带着玩笑和挑逗,岚琪羞得脸红说:“皇上不正经,臣妾也不说了。”只是拗不过玄烨哄她,两人坐着说会儿话,她心里其实至今还没放下,不过人前端得镇定,满脑子还是那拉氏抓着剪子扑过来,明晃晃白森森的样子。
又说自己之前求情,一定惹太皇太后不高兴了,回头指不定怎么训斥她,再求玄烨出面,不要将那拉氏怎么样,不然她有个三长两短,人家又都指着自己说话,轻轻拉着玄烨的袖子说:“臣妾这回都为自己着想,都是私心,皇上成全一次可好?”
玄烨笑悠悠:“多大的事儿?”心里想一想,又问,“宜嫔救了你,你好好谢过人家没有?”
岚琪眼神一晃,记忆转到那纷纷乱乱的一刻,她清晰地记得,自己闪开后,突然被宜嫔拉了一把才跌下去的,如果宜嫔不来拉自己,她不会跌下去也不一定会被刺伤,总觉得宜嫔那一把抓得莫名其妙。可又想想,人家到底不顾危险来救自己,万一自己受伤或伤了孩子怎么办,谁会拿孩子来冒险,更何况她要图什么?
看着岚琪发呆,玄烨唇际掠过一抹笑容,耐心等她回答,半晌就见她点头说:“臣妾回头就去谢,还要恭喜宜嫔娘娘有喜呢。”突然想起来,忙起身离座,朝玄烨叩拜,恭喜他又要添一子。
玄烨静静看着她,停了一瞬才伸手,拉着起来轻声问:“你就不吃醋?”
岚琪笑:“哪能不吃醋,可是臣妾懂事啊。”
这清清爽爽的一笑,化了所有戾气,玄烨见她有如此开阔的心胸,自己也不计较什么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后宫里的事还能怎么样?旋即将她一把揽入怀里,气息暖暖地笑着说:“这几日都不走了,去了慈宁宫也是挨骂,在这里伺候朕,帮朕打点出行的物件,皇祖母不会喊你去的。”
岚琪才点头,人家又在耳边暖暖吐息:“你身子也养好了吧,胤禛怎么能没有同胞弟弟?”
腰上被掐得酥麻,身子都要软了,岚琪挣扎扭捏着:“皇上,很热呢,要腻歪出汗了,臣妾手臂疼。”
玄烨不勉强她,夜色清凉时,自有旖旎时光,之后与她一起回书房看折子,德贵人立在边上研墨,怎会知夜里无限春色在等着她。
之后大阿哥来背书,小家伙聪明伶俐很讨玄烨喜欢,岚琪不便在跟前,远远在对门看着,瞧着胤褆的背影,幻想她的胤禛也长到六七岁,就傅读书时,盼玄烨能给找个好师傅,盼着儿子能尽孝尽忠,做个皇家好子孙。
几天后,在翊坤宫受惊了的德贵人又得专房专宠,流连在乾清宫数日不出。但皇帝照旧每日上朝,白天里大臣时时刻刻都进出书房,也没人敢说她美人误朝,玄烨疼着,太皇太后护着,凭谁也撼动不得。
相形之下,郭络罗氏姐妹俩,哪怕生了公主有了身孕,似乎也不过是和后宫其他平凡女人一样,因为三宫六院无数,而德贵人乌雅岚琪,只有一个。
好在出行的日子就在眼前,宫里宫外都已预备妥当,此次赴玉泉山避暑,虽然晚了一些,但玄烨已决定在那里住到秋天才回来。皇帝侍奉太皇太后、太后,随扈妃嫔则上至佟贵妃,下至答应宫女,浩浩荡荡许多人,唯有翊坤宫姐妹俩,一个安胎一个坐月子,不能随行。
六月上旬,圣驾离宫,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仪仗,德贵人一路侍奉在太皇太后身边,同行的还有裕亲王两位福晋。
太皇太后精神极好,一路没有疲乏晕车,到达玉泉山行宫,玄烨来侍奉她休息时,太皇太后反而劝他说:“岚琪前几日都在你那里,这次贵妃、温妃都随行,你不可太偏心了,大家高高兴兴出来一回,不要闹得不愉快。”
玄烨听命,且因前几日缠绵,他心中有数,这些日子断不会再纠缠她,而岚琪这边照顾着太皇太后,还要看着随行带来的四阿哥。不足岁的奶娃娃这次也跟着出远门,倒是一路相安不折腾,乳母嬷嬷都夸四阿哥是个好孩子。
这会儿玄烨来,她也正在孩子那里,之后皇帝亲自过来抱了会儿,告诉她之后的日子各处散住着,比不得宫里独门独院,要她自己小心谨慎些,二人说会儿悄悄话,玄烨才走了。
之后的日子,玉泉山清静安宁气候宜人,比不得紫禁城里规矩多,上上下下都过得轻松自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免了妃嫔晨昏定省,让大家各自好好散散心才是,妃嫔之间或串门或陪着皇帝,每日都忙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晃到七月,这日裕亲王从京城带了戏班子来,太皇太后清净久了也贪热闹,领着大家在园子里隔水看戏,老老少少聚坐一起,很是热闹。
佟贵妃向来最爱看戏,偏今日身上不自在诸多不便,戏唱了一半就腹痛难忍,正让青莲扶着往后头来,无意一抬头,却瞥见一道身影蹿进一间屋子,她驻足瞧了眼,边上青莲说:“主子看什么?”
“那里谁住着?”
“像是四阿哥的屋子。”
佟贵妃皱眉头,心里没来由地毛躁不自在,甩了青莲的手独自跟过来,进门就见一个女人扑在摇篮上,她大声问是谁,那边的人惊了一跳,转身来惊愕地看着佟贵妃,贵妃愣住:“那拉氏?”
那拉贵人浑身颤抖,眼睛一直,猛地就朝外头跑,不惜把贵妃撞倒在地上,佟贵妃踉跄着爬起来,再跑去摇篮边上,竟看到小阿哥被人用丝巾塞住了口鼻。
“四阿哥!”贵妃吓得浑身颤抖,慌慌张张地抽掉丝巾,小人儿已经憋得脸色发青,她拍着脸拼命喊着,突然身后听见皇帝的声音呵斥:“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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