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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追来拉了手,往她手指上戴戒指,哄着道:“你生气也别摘戒指,这事真怪不得朕,但是到了眼门前,朕想……”
“皇上想留几个在宫里?”岚琪想抽回手,可还是被人家戴上戒指牢牢束缚了。
玄烨眼底有深意,并非对女色的憧憬,唇边勾过一抹不屑的冷笑,应道:“朕想把她们都留下。”
“皇上!”岚琪突然失态地吼了他,一如平时教训儿子时要他们冷静的架势,可这会儿立刻反应过来,她是在冲皇帝发脾气,忙屈膝俯首,“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玄烨也被她一声低吼吓着了,愣了半晌,才拖她起来说:“你越来越放肆了。”
岚琪眼帘深垂,一声声郑重道:“臣妾方才是心急了。皇上,您若要把那么多江南美人都留在宫里,臣妾阻拦不得,可是朝廷、后宫该如何看待这件事?臣妾又能为您做什么?您说来与臣妾商议,这能商议出什么结果?您哪怕留下两三个,臣妾还能像对王常在那样为您照应。”她霍然抬头看着玄烨,“五六个人哪,皇上,您知道永和宫里能近身伺候臣妾的宫女才有几人吗?”
玄烨拉着她坐下,见她气得脸色都变了,自己反而被吓着了,连声说:“朕没说把她们都留在宫里啊,朕是要把她们都留在京城里。宫里你看,若是没有合适的就罢了,朕可以一个都不留,但朕必须要把她们塞进皇室亲王贝勒的府中去,但这事儿要有人起个头,别人才会心悦诚服地接受。朕不愿去求任何人,不想看他们任何人的脸色,只有你,朕甘愿叫你埋怨几句,或哄哄你。”
岚琪不解皇帝的意思,晃着脑袋问:“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玄烨道:“知府李文晔的女儿,出身人品在这一拨女子中皆为最佳,朕好好派人查过了,想把她指给胤禛做侧福晋,可就怕你不答应。”
岚琪没想到,玄烨绕了半天,事情竟在儿子身上。儿子的侧福晋人选一直没落实下来,可是太后早就已经把五福晋选定了,就等圣旨一道公布。只因岚琪比其他人优待,得太后和玄烨许可,在应选秀女中挑选可心的人送去儿子身边,但她看得多了,就看花眼了,虽然只是侧福晋,可要考虑的事不比选正妻少。事实上,她可从来没做过类似的事,当年明明是孝懿皇后一人说了算的。
这事儿不紧不慢地拖到现在,因为她还没选定四阿哥的侧福晋人选,大阿哥和三阿哥的事就等着她,一概都没定下来。太后安排了五福晋人选,也就没心思催她,于是到这一刻,她还没为儿子选定什么人。
“你若不放心,自己再去瞧瞧可好?”玄烨算是很真诚了,仔仔细细说着,“朕要让他们将这些汉人女子迎入府里做侧福晋或格格,皇子中有人接纳,他们才不敢来与朕多废话。岚琪,你答应朕可好?”
她闷闷地一时不肯松口,埋怨着:“皇上,瞧瞧您给胤祉选的媳妇,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玄烨忙道:“所以朕来与你商量,你去瞧了若不合适,或再选或作罢,朕可不强迫你,只是有这个愿望。”
岚琪气呼呼地说:“皇上明明知道,臣妾这儿能有什么事不能遂您的愿?”
玄烨脸上露出笑容:“那你答应了?”
岚琪立刻摇头:“臣妾要亲眼看看,不能不为儿子媳妇考虑。”但接着又说,“那孩子品貌若真过得去,算是件好事。皇上您想,咱们为儿子纳妾为什么?虽然对新人不公平,可她入门就是为了给胤禛开枝散叶的。若能多子多福,就是功臣,可臣妾担心她将来居功自傲,试图盖过毓溪。所以臣妾一直想,侧福晋的出身门楣不能高,要她从进门起就注定一辈子不能越过毓溪,好让她老实本分地守着自己的位置,咱们也省心。可是此番应选的秀女,出身都不赖,所以臣妾一直耽搁到现在,对太后娘娘也没个交代。”
玄烨抓着机会就说:“你看朕多体贴你,知道你正为此为难,赶紧来给你出谋献计了。”
岚琪没好气地瞪他,轻轻推开说:“可儿子的侧福晋是一回事,皇上还是要留一两个在宫里吧?”
玄烨赖在她身上说:“上回你不是还说三大织造府朕不要厚此薄彼?这次虽然是他们瞎殷勤,正好朕也免去了主动开口的尴尬,就顺水推舟留下一两个。”
“是是,顺水推舟,下回再去江南一趟,再顺手带一两个回来。”岚琪说着这些话,倏然伸出戴了祖母绿戒指的手,宝石太大,更显得手指纤细。她将手晃一晃,一本正经地说,“要五个手指头都戴满,不然不答应。”
皇帝给儿子选妾,给自己纳宫嫔,竟还要贿赂宠妃,等她点头才能去办。虽然这里头大部分是玄烨为了哄人家高兴,他自己早就拿定了主意,可态度如此诚恳,细数历史上那些痴情帝王,也极少有这样的事。岚琪心里很明白,玄烨尊重她,她不能不尊重这份情谊。
至于无奈和心酸,那也是满腹无处排解,可都到这节骨眼儿上,生的儿子都娶媳妇了,她若还看不透什么是朝廷什么是后宫,也就真对不起玄烨这份情谊。
她的丈夫是坐拥江山的帝王,任何事这样一想,什么都不算事了。
之后,岚琪反而成了玄烨的说客,去告诉太后要选一个汉军旗的女子做胤禛的侧福晋。太后似乎不大乐意,在她眼里终归是蒙满姑娘好些,可岚琪细数其中利害,终于哄得太后点头。之后岚琪在裕亲王福晋的安排下,匿行去看了几眼那位李知府家的千金,样貌自是不必说,可一两眼能看出什么品行气质?
裕亲王福晋回程时安抚她说:“早年你是看过我们笑话的,我和常宁家的都不会料理家事,叫那些侍妾格格闹得府里鸡飞狗跳,现在才明白,其实她们太平与否,全在家主母身上。你与其担心妾室厉害,不如将毓溪教养更厉害。她稳住自己的主母地位,还怕一两个小妾闹腾?”
岚琪彼时也叹:“太皇太后从前总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不该操心的,细心挑选的又如何?也有到后来看清人品不合心意的。就先这样吧。嫂嫂说得对,毓溪能不能驾驭妾室,实则都在她自己身上。”
她这边终于对皇帝点头,玄烨就真死乞白赖地另送来四只璀璨夺目的大宝石戒指给她,岚琪戴满一整只手,真是哭笑不得。之后便先于皇帝颁布旨意,先把儿媳妇叫来对她晓以大义,毓溪一直盼着有人进门给胤禛开枝散叶,自然没什么不高兴,只是她们婆媳俩最后又被皇帝摆了一道。
正月十五圣旨宣布时,玄烨最后竟一下子塞了两个汉军旗的女子给胤禛,除了知府李文晔的女儿之外,另有主事宋家的小姐,李氏为侧福晋,而宋氏只给了格格的名分。
这是岚琪没想到的,胤禛也急坏了,可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是一下给了一个侧福晋一个格格,只不过她们不都是汉人,四阿哥根本没的反驳,除了发了几句脾气,唯有接受这件事。
岚琪被夹在玄烨和儿子中间两头不落好,气得不肯再理玄烨,皇帝两次亲临,她都闭门称病,直到第三次他硬闯进去,两人才说上话。玄烨自知理亏,百般安抚她,岚琪也不敢太过火,终究没闹出不愉快的事。她私下与布贵人说,这次存心要和皇上翻脸的,结果自己怎么闹人家就怎么哄,自己终究没占得上风。
布贵人彼时笑着说:“家和万事兴,如今你是贤内助,皇上不把贤内助哄好了,这家怎么和?”
二月下旬,四阿哥屋子里李侧福晋和宋格格进门,内务府紧跟着禀告四阿哥的宅子竣工可以迁入。岚琪与玄烨商议后,计算着宅子里家居摆设等需要准备的日子,定在四月初二让他们搬出去。
这日,四阿哥的乳母来向德妃娘娘请安。自然请安是次要的,要紧的是禀告四阿哥那儿的动静。且说李侧福晋和宋格格进门至今,从初日来向德妃娘娘行大礼后,就没再被允许到内宫来行走。岚琪将她们约束在住所里,只有毓溪照旧能出入自由。
儿媳妇每日来请安时,岚琪若不问侧室的事,毓溪也不会提。但岚琪不能真的不过问,乳母便是她的眼线,这会儿只听乳母道:“宋格格活泼机灵,嘴特别甜,四阿哥这几日常在宋格格屋子里。李侧福晋是安安静静的人,每天只和福晋说几句话,平时不大言语。三人相处得还算和睦。”
岚琪知道,新人进门后,隔了两天,胤禛才与她们圆房。虽说他似乎更喜欢宋氏,但彼时还是先和李侧福晋圆的房,没想到还是叫宋氏多得了几分胤禛的喜欢。而李氏与她当初悄悄去看时不大一样,后来经乳母提点,才意识到也许李氏一早就知道自己要进四阿哥的门,但突然冒出一个宋氏,纵然地位、身份都不如她,还是怪叫人硌硬的,大概她还没弄明白该如何自处。
此刻乳母又道:“这两日,福晋和四阿哥略有争执,为的是带出宫的东西。福晋的意思是一些旧物就不要了,赏人或扔了,府里一概添置新的,免得宫里收拾出去又要铺开,到时候两头辛苦。可是四阿哥不大乐意,说是太浪费,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好好的,还是要带出去。他们拌了几句嘴,惊动了侧福晋和宋格格,宋格格就把四阿哥劝走了,后来是侧福晋陪着福晋说话,奴婢就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了。”
环春在一旁笑道:“那日见宋格格,说话叽叽喳喳,眼睛鼻子都在笑,很是活泼呢。”
岚琪听着却叹:“胤禛这孩子到底不懂事,和毓溪拌嘴,怎么能跟宋氏走?这两年小两口吵架,毓溪哪一回不来告状?就因为都是鸡毛蒜皮、嬉闹的小事,他们当哄着我高兴的。可这件事都两三天了,毓溪每天来半句话都不说,必定是心中有怨气了。”
乳母皱眉道:“屋子里多了侧福晋和宋格格,到底是不一样的。您就说宋格格,模样漂亮嘴又甜,起先四阿哥不大爱搭理她们,宋格格上赶着去讨好四阿哥。既是名正言顺的妾室,讨好自己的丈夫旁人能说什么?可这事儿咱们福晋做不来,李侧福晋好像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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