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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八福晋,果然是到安亲王府上去了。虽然猜想这阵子三福晋要找她,可并没有故意躲着的道理。只因安亲王老福晋身子不大好,连皇太后寿宴都没参加,太后发了话,要八福晋多多照顾,她总要来做个样子。谁知夜里刚到家门口,就听说三福晋找她,那会儿八阿哥也从外头归来,一听见这话,就问妻子:“怎么与她有往来了?她是最不可靠的人,如今宫里的娘娘们都不与她亲近。”
八福晋解释:“九弟家里与她不正是堂姐妹?也是弟妹牵线搭桥,更何况大家好歹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能不理会。你放心,我有分寸。”
胤禩对妻子没有不放心的,见她说得云淡风轻,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嘴里嘀咕:“老九最近心思多得很,这孩子离了宫就像脱了牢笼一般,在哪儿都十分吃得开,比我还会与人交往,真是没想到。”
八福晋则笑道:“可是九弟眼里只有你,难得你们兄弟情深。”
夫妻俩一夜相安。隔天清早,八阿哥就离家办正经事去,八福晋则让下人开着大门,准备好茶水。果然天色渐明时,就听见马车动静,外头的人一路传进来,说三福晋到了。
此刻张格格怯怯地坐在一旁,形如孩子一般,紧张地站了起来。八福晋劝她没什么可怕的,带着她一起迎在正房门外,见衣着华贵的三福晋施施然地来,八福晋迎上来福身:“三嫂吉祥。”
边上张格格规规矩矩地行礼,却落得三福晋冷笑道:“下回我来做客,就不要叫这种人出来迎接。天底下小狐狸精都是一个模样的,眼不见为净。”
八福晋赔笑道:“是妹妹疏忽了,三嫂屋里坐。”
说着话,搀扶三福晋进门,示意张格格先退下,进门后她才解释:“毕竟她堂姐在直郡王府当家做主,总要看几分脸面,我可没有嫂嫂这样的霸气,要不然谁爱把妾室放在眼前看呢。”
三福晋啐了口道:“小狐狸精还敢如何?你把她关在家里收拾服帖了,还怕她去跟什么堂姐告状?我看直郡王福晋,也未必要认这门亲戚。”
不过这些不是她来找弟妹絮叨的事,眼珠子一转就想起正题,拉着八福晋轻声说:“宫里头出事了。你可知道,会不会算到我们头上来?”
八福晋以为是月例没按时发放的事,明知故问:“宫里出什么事了?”
三福晋皱眉道:“你还不知道,就是那点银子的事,若非你和老九家的引诱我,我怎么会问内务府伸手?这下好了,听说内务府闹出了人命,皇上亲自在查。”
八福晋端着手里的茶,皱眉道:“怎么就牵扯上人命了?”
三福晋这才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说了。内务府的钱是她假借三阿哥的名义借走的,之前从九福晋那里听说八福晋这里有钱生钱的好事,她撺掇着堂妹让八福晋也帮帮她,头一回只拿了体己来,一个月下来的利润叫她尝到了甜头,就想若是能再多些本钱,利润自然更大。
可是三阿哥自从降了郡王位,家里的进项少了,开销却还是做了郡王后的体面,今年一年,大小喜事不断,真的手头不宽裕。可人的贪欲却越来越大,听说可以问内务府借款,三福晋左思右想后竟真的伸手了。
但八福晋此刻却说:“我和妹妹虽然与您说内务府可以借款,可我们是劝您不能打那个主意的,就是怕您赶不及还回去。这个月的利钱还是我和九福晋自己凑了先垫给您的。之前就与您说了的,这上头不能拿要紧的钱指望,我们俩不过是小打小闹,家里要花销的银子也不敢往上头贴,您看您……”
三福晋冷声道:“可这个月里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都来拜访,你们府里就没有多的开销?你给我的银子我就随手放着,一时没想起来还回去,又不是故意要吞了的,况且这不是还上了吗?可我怎么知道,他们会闹出人命?”
八福晋听她口口声声说闹出人命,心里不免不安了。胤禩并没有告诉她宫里有了这么大的事,她以为三福晋着急,只是因为宜妃抖搂出了内务府亏空的事,现在听她三句不离人命,也紧张起来。
三福晋喋喋不休:“说我拿了钱,我也不怕,反正上头没人喜欢我,这日子好的坏的都是这么过,可这要是把人命官司和我牵扯上,那就糟了。你三哥如今只知道修书写字,宫里宫外的事都插不上手,我到现在都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妹妹,你倒是帮我问问八阿哥,如今宫里到底是什么光景?”
八福晋心里已弄明白了,显然是三福晋倒霉,她的事情和别人的恩怨撞在了一起。要说自己知道内务府的银子可以外借,就是上回良嫔被内务府短了月例,她本以为是明珠或大阿哥故意欺负良嫔,后来胤禩却告诉她,是内务府的人拿宫里的钱去放贷,一时没周转回来,就在宫里的月例上拆东墙补西墙。而良嫔刚刚从贵人升上去,他们装傻充愣,继续以贵人的品级给,良嫔若闹,顶多补上;若是不言语,也能压下不少银子。
偏偏那时候,九福晋在堂姐面前说漏了嘴,被三福晋知道还有这种好事,软磨硬泡地缠着她们。九福晋只是嫌堂姐烦人,可八福晋却另有算计,心想,三阿哥既然如今不被皇帝看重了,那就让三福晋再添一些堵,三贝勒府生生世世别翻身才好。
事到如今,宜妃娘娘在宫里一闹,三福晋借钱的事早晚要露出马脚。可是听她的话,似乎相关的人都死了,那么这事要么一辈子也查不到她的头上,要么就是把人命官司按在她的头上,难怪三福晋坐立不安。
八福晋问:“您和三哥说了没有?”
三福晋恨恨道:“若是告诉他,他一定把我拖进宫里去认罪,说不定连人命官司都要算在我的头上。我知道他是无情无义的人,这事怎么能找他商量?”
“可是您要我想法子,我也只有和胤禩商量这一个法子。”八福晋心里已有了几分主意,对嫂嫂道,“这事不能拖,您只能舍下脸面去宫里认罪,不然等上头查下来,就说也说不清了。您今日回去就先与三阿哥商量,我和胤禩再说说,有了主意一早给您送去。”
几个妇道人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三福晋一脸倒霉相地离开后,八福晋便差遣下人请八阿哥今日早些回来。她心里还害怕,怕胤禩责怪她,可从内务府拿钱的是三福晋,而她放贷赚钱这种事,皇室里多多少少的人都这么做,总想着即便真的出了事,也与她不相干。谁想到这就牵扯上人命了。
那一晚,三阿哥匆匆来了八贝勒府。他在家听三福晋坦白后,直气得头晕目眩,知道老八是聪明人,又在宫里吃得开,便要找他来商量。于是兄弟俩一合计,算着这两天那些亲王藩王要最后拜见皇帝告辞,实在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宣扬这种丑事,便决定等京城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向皇帝认罪。
如此又过了几日,那天四阿哥奉旨将纯禧公主一家子送离京城,毓溪则应婆婆的召见带着孩子进了宫。因永和宫里也在收拾东西,岚琪要将一些自己用不着的新鲜东西都让毓溪拿回家里去。婆媳俩好好说着话,岚琪没有提起那天儿子挨骂的事,毓溪最有眼色,也缄口不提,可偏偏这时候乾清宫传来消息——向内务府借款的人有眉目了。
消息来来去去,渐渐明朗,三福晋、八福晋那点事,顿时传得六宫皆知。毓溪连忙侍奉额娘换衣裳,怕一会儿太后要召见。岚琪立在穿衣镜前,看着毓溪上上下下为她系着纽扣,忽然问:“放贷那些事,你可有染指?”
毓溪本是半蹲着的,顺势就跪了下去,紧张地说:“额娘明鉴,儿臣怎么敢做那种事?”更是道,“儿臣家里什么光景,额娘最清楚不过,几时有过不够钱花,要外头去投营生的事?额娘这儿总贴补着,娘家也偷偷塞给儿臣胤禛那么节俭,念佟、弘晖吃饭掉米粒儿都被他训斥,咱们府里,真不需要指望那点钱。”
“你起来。”岚琪叹息,转身在镜台前坐下。环春捧了盛放簪子的托盘走上来,朝四福晋使了眼色。毓溪怯然走到婆婆身边,比着她身上衣裳的颜色,挑了几支簪子给婆婆戴上,然后轻声道:“额娘是不是还在生气,前几日为太子撒谎的事,胤禛回来与儿臣说了的,他心里后悔死了,想来给您请罪认错,又怕您动气伤了身子。”
“他还知道我要动气!怪不得这几天人影都见不着。”岚琪冷哼。
“额娘别生气。”毓溪蹲下,扶着婆婆的膝头,柔声道,“儿臣会多多劝导他。您要是实在生气,就骂我吧。”
“骂你做什么?”岚琪却笑了,轻轻拍着儿媳妇的手背说,“傻孩子,你还不够为他操心吗?额娘知道你们各有各的难处,就是三福晋、八福晋她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额娘管着宫里的账,这些事早就看得多了,实在不是稀奇的事,可谁叫她们撞上了呢?所以即便是所有人都在做的错事,你们也不能同流合污,不要抱着侥幸的心,虽然有法不责众的说法,可挑出一两个人来杀鸡儆猴,你能保证不轮到自己?你们坦荡荡做任何事,哪怕最后结果不如意,也能在人前挺直腰杆儿说话。”
毓溪郑重地答应:“儿臣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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