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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祯一跃而起,眼睛瞪得溜圆:“哪个怕输了?四哥不要胡说。”
胤禛在他脑袋上重重一拍,责备道:“谁允许你这样和兄长说话?没一点儿规矩。”
十四不敢顶嘴,不服气地别过脸,却突然被哥哥拎起来往地上一推,在他屁股后头踹了一脚说:“像个姑娘似的躲在被子里,亏你做得出来,立刻给我换了衣裳跟我走,你再磨蹭,要不要我给你松松皮肉筋骨?”
胤祥怕十四弟再顶嘴,但哥哥看着并没有动气,赶紧上来打圆场,拉着弟弟去换衣裳。胤祯何尝不想出门,就是骄傲的气性一路受挫败,心里受不了了。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什么都露在脸上。
兄弟俩穿戴齐整出来,胤禛将他们上下打量,果然弟弟们都长大了,这两个月没怎么见,仿佛又长个儿了,叮嘱了几句,要他们别乱跑,要懂规矩,便将弟弟一道带出了门。
虽然还是坐马车,可十四阿哥显然活泼起来。这几天他生闷气,没跟着太后出去玩耍,所以眼中所见都十分新鲜,一路
上都在问十三哥这个那个,吵得胤禛头疼,可看到弟弟们高兴,他也只能受着了。
待到了驻军校场,这里已经在准备后日圣驾检阅的事,马匹箭靶都已安排齐全。胤禛带着弟弟们来选马,说:“你们出门以来极少骑马,一定都生疏了,皇阿玛说了,要你们上场不求赢过谁,可以输了比试,但不能输了气势,不能为了求赢不知轻重,皇家子弟一定要有气度。”
可是哥哥说半天,十四阿哥的心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少不得又被哥哥训斥,只能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跟在他的身后。
胤祥却轻拍弟弟的背脊,温和地说:“你这会儿多听几句话,一会子四哥当然就不管你了。你总是不在要紧的时刻听话,傻不傻?”说着推了弟弟往前走,喊着四哥,问他知不知道杭城这里养的马匹和京城的有什么不同。
胤禛则没把刚才训斥弟弟当一回事,带着他们往马厩来,告诉他们南北养马的不同,然后让他们挑选出马匹。十四阿哥人小鬼大,只相得中高头大马,要最高最壮的才行。胤禛说他个子还小,驾驭不了,弟弟立刻就背过脸不高兴了。
胤祥不想大家出来玩一趟扫兴,便跑来与四哥说,想给十四那匹马。胤禛转身瞧见弟弟站在马厩前痴痴地望着那匹马,不免又觉得好笑,点头道:“让他牵着马匹走一走就好,不能让他自己跑。”又指着近处一匹马说,“那一匹最温和,让他骑那匹马跑。”
见哥哥答应,胤祥立刻跑回来告诉弟弟,十四脸上才有了笑容,兴奋地等着马夫替他把马儿牵出来。可明明哥哥一直在边上说不能让他单独骑马跑出去,他却一坐上马鞍,立刻双腿一夹,挥鞭带着马冲出去,急得胤祥要喊他,又怕惊动了四哥。而十四阿哥骑马还没跑出多远,外面草地上因停了一片雀鸟,在马蹄声惊动下呼啦啦展翅飞走,这一下却把撒蹄子的马给惊着了。
胤禛正与侍卫首领说后日检阅时各处关防的事,忽然听得马匹嘶鸣,又有人声惊呼,急忙跑出来,但见十四弟一个人骑着那匹高头大马,马受了惊正高高扬起前蹄。小家伙还算机灵,死死拽着缰绳没撒手,但身子已经坐不住,再蹦跶几下,他恐怕就要被甩下去。
胤禛又急又怒,带着人就冲过来,行动敏捷的马夫冲上去拉住了缰绳,但尚不能控制马匹。那畜生若是真发了急,指不定就要扬蹄冲出去。几个侍卫一道上前奋力拉住,可马仍旧在不断地挣扎,十四阿哥高高坐在上头,想要跳下来,但马背实在太高,又一直在晃动,他便胆怯了。
再拖下去未必能镇得住受惊暴躁的马,胤禛靠近了一些,冲弟弟喊道:“跳下来,四哥接着你。”
十四阿哥一手拽着缰绳,只怕一松手他就要滑下去,马儿好像越来越暴躁,四哥在下面一脸怒意,又看到他不知怎么办才好,就那么犹豫不决地僵持着。胤禛实在不耐烦,冲上前冒着可能被马蹄踢伤的危险,一把拽住了弟弟的裤腿,呵斥他立刻撒手放开缰绳。十四一慌松了手,立刻被哥哥拽着拖下去,以为自己要实打实地摔到地上,却被哥哥顺势抱住,往后退开,等他醒过神时,已经稳稳站着了。
“混账东西,回去再收拾你。”胤禛怒极,但这里人多,不至于当众让弟弟没脸面,只等那边制伏了撒野的马,才冷声说,“跟我来。”
十四阿哥惊魂未定又气性高,待在原地不肯动。胤祥上前抓着他拖了一起跟哥哥走,低声说他:“你看你,别再不听话了,回头四哥都不带我们玩了,你乐意闷在屋子里啊?”
说话间又到马厩前,胤禛让人将刚才为弟弟选的马牵出来,把自己的马鞭扔给他,冷着脸说:“上去。”
十四满面不服气地爬上了比刚才几乎矮了半身的马匹,但的确觉得更适合自己,耳边则听哥哥说:“你跟我耍性子,我们自有说话的地方,但别把这脾气性子带到骑射上去,稳稳当当拿出真本事来,才能叫人服你。坐好了没有?双腿夹紧,重心要稳。”
“是。”十四才闷闷应了声,哥哥立刻拿过鞭子就往马屁股上抽。马儿吃痛扬蹄,胤祯缓过神来时,马儿已经跑出马厩,只听后头四哥的声音喊着:“双腿夹紧……”
这边胤祥看得心惊,担心十四弟会不会有事,胤禛却笑:“你们自小就学骑马,这点难不倒他,就是别自不量力,丁点儿个子就想骑高头大马。”又指了边上说,“胤祥,你骑那匹马。十四骑马太野,你出去别追他,别把他逼急了让他乱跑,各自跑一跑,松松筋骨就是了。”
十三阿哥最听兄长的话,便上马慢悠悠地跑出去。这边马夫牵马来给四贝勒,胤禛交代一些事后,也骑马出来。但见阳光下尘土飞扬,两个弟弟在校场上策马飞奔,稳稳当当时,个个都身手矫健,是值得让人骄傲的皇家子弟。可惜这里场子有限,不能尽兴。胤禛便唤人来问了几声。不多久,他的随行侍卫每人都带上水壶、弓箭等,准备妥当。胤禛策马跑近两个弟弟,朗声说:“跟我走,四哥带你们去外头跑,这里地方太小。”
胤祯听了两眼放光,刚才的事早就抛在了脑后,扬鞭欢腾地喊着:“四哥四哥,我来了。”
深宫之中,岚琪正在灯下看傍晚刚刚送进宫的玄烨的信函,意犹未尽地反复念着。环春来问几时用膳,顺便道:“奴婢听说,八阿哥今日本是回府里歇着的,这会儿突然又进宫,直奔毓庆宫去了。”
岚琪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放下信函冲环春笑着问:“你猜万岁爷说什么?”
环春哪里猜得到?岚琪便笑道:“你家万岁爷说,他把那些给他进献美人的官员给骂了,这回不带人回宫。就这事,你说他有什么可得意的呀?”
环春接嘴道:“那娘娘又怎么看了信,笑得花儿一样好看?”
岚琪见自己的心思被猜透,小气地别过脸不再理环春,自顾整理起书信,将它们一并放在收藏信件的匣子里。那里面都是玄烨这些年出门在外时给她的信函,两人在一起时,偶尔心血来潮,会挑出一两封从前的来看看。玄烨往往惊讶于自己热情殷切的言语,可一切又都在他记忆深处,稍稍点拨就全回忆得起来,两人常常能为此笑上半天。
“主子,您晚膳还用吗?公主们可等在膳厅了,她们下午在园子里逛了半天,早就饿了。”环春凑过来,冲主子笑眯眯地说,“难道您看了信,就心满意足不觉得饿了?”
岚琪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拍,又爱又恨道:“过几年,底下的人都该喊你嬷嬷了,还没个正经。”可是扶着环春的手穿鞋起身,又喜笑颜开,故作大方地说:“心里满满的,自然不饿了。我可不是高兴你家万岁爷不带新人回宫,他身边有新人我不在乎,而是这才选秀挑进来不少人,若又说要带新人,我可就难做了,这下我省心不少,是好事。”
见环春一脸坏笑的模样,这会儿就往闺女那儿去,生怕被孩子们看出什么,勒令她不许笑得那么灿烂。环春忍不住说:“娘娘才笑得灿烂。奴婢是笑您口是心非,您每次说这样的话,就特别啰唆。”
岚琪睨她一眼,含笑道:“你我的年纪加起来,可要快一百岁了。”说着,却掰起手指计算,眼角飞扬喜悦,轻声道:“待皇上五十有三时,我与他加起来正好百岁。环春你说,这是不是也算一种美满?”
环春感慨不已,搀扶主子一路往膳厅去,欣然道:“自然是美满。但求皇上和娘娘,康健长寿。”
此刻毓庆宫里也摆了晚膳,但桌边只有太子和八贝勒坐着,太子妃、侧福晋和皇孙们都不在跟前。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一旁的小太监不断地向八贝勒杯中添酒,胤禩阻拦说,他不能多喝,太子却拍拍他的肩膀:“喝吧,大不了在我这儿住一晚,再不济回阿哥所去,醉了也不怕。你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醉酒是什么滋味吧?”
胤禩心中想,父皇一向不喜欢人酗酒,只在特别重大的节庆上才会多饮几杯,大多只是微醺,极少酣醉如泥,日常几乎不碰酒,十分节制。兄弟之中,学着父亲的模样,哪怕是碍着他的喜好,也都不饮酒,莫说胤禩不知醉酒是什么滋味,其实他根本不晓得自己有多大的酒量。
可今晚太子高兴,自斟自饮已经大半斤下肚,瞧着太子的酒量不差,虽然面颊微红,但神志尚清醒得很。胤禩则喝了两三杯,还不知自身深浅,可心里已经十分反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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