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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听环春笑道:“大公主来把公主领走了,说公主们都在宁寿宫里吃点心,太后派大公主来接五公主过去。知道皇上和娘娘在里头说话,大公主说就不进来了,让奴婢替她请个安。”
玄烨听了,不禁对岚琪笑道:“昨晚你没在晚宴上,丫头们并排来给朕敬酒。朕平日只盯着儿子们,疏忽了她们,乍一眼瞧见纯禧和荣宪亭亭玉立,又惊喜又惭愧。总还记得她们跟温宪那么点儿大的模样,昨晚站起来比一比,都这么高了。”
大公主将近及笄之龄,虽是恭亲王的血脉,多年来养在深宫,玄烨早已视如己出。只是这个父亲管儿子们的功课、骑射十分费工夫,闺女养在深宫里,他虽喜欢,却不过是偶尔才过问一下。孩子的额娘若受宠些,公主见到阿玛的机会才多。相比之下玄烨对从前郭贵人留下的恪靖还多些印象,至于纯禧、端静她们在钟粹宫,皇帝几乎不去那里,若无节庆相聚,父女之间的确少见面。
岚琪不免嗔怪他:“瞧皇上大惊小怪的,臣妾天天看着女孩子们,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纯禧可是大姑娘了,太皇太后、太后和皇贵妃娘娘都已经下过赏赐,就皇上那儿随便送了件东西,也不晓得是不是李公公安排的。”
说起来玄烨真没什么印象,好在这事儿父亲也不便多掺和,笑着道:“有你们在,亏待不了她们。”倒是感叹起纯禧已经在适婚的年纪,比起岚琪家的妹子,大公主的婆家,才真正不好定。虽非亲生女儿,也算是康熙朝嫁出去的第一个公主,玄烨必然要谨而慎之。
“早些时候,朕让皇贵妃挑选一些贵族世家里好的女孩子,将来备选太子妃或是大阿哥他们的福晋,那会儿就感慨岁月匆匆。今天说起女孩子们,更是不得不服气了,十几年就这样一晃而过。”
感慨着时光流逝,帝王却没流露出消极的神情,而是傲然道:“十几年前朕子嗣稀薄,十几年前朝政也没有真正握在手里,一眨眼,朕有了那么多孩子,朝廷也终于不再大权旁落。朕在这龙椅上,有惊无险地坐稳了十几年,野心越来越大,再有一个十年也不能满足朕。”
玄烨要离开时,立在门前与她看到胤祚从前的屋子,紧紧捏了捏岚琪的手说:“朕本怕你触景伤情,想换一处宫殿给你居住。但想换到哪儿也换不出紫禁城,也换不回儿子,还是在这里安心。朕相信,慢慢地你不会觉得触景是伤情,慢慢地你会感激曾经有过的幸福。儿子虽然夭折,可他活着的时候,比任何孩子都欢喜幸福,是不是?”
岚琪颔首称是,缓缓送玄烨离开。他原不过是抽空过来瞧瞧,本想和岚琪母女说说话,结果却把岳母吓跑了。这会儿还要赶回去见大臣,夜里也不会再来。岚琪立在永和宫门前看御辇离开,扶着环春往回走,叹息道:“我不能总让皇上看见我悲悲戚戚,虽不至于强颜欢笑,可也怪累的,我现在就是提不起精神。”
环春安抚她:“娘娘是怀着孩子累的,过一阵就好了。”
快到门前时,突然听香月喊着:“你力气可真大,小心闪了腰,让他们一会儿来搬就是了。杏儿你说你这样勤快,环春姐姐回头
又该说我偷懒了。”
主仆俩循声望过去,香月手里捧着几件轻便的东西走在前面,她身后的杏儿则捧着四五个高高摞起的炭盆。香月嘴里嚷嚷着,却不伸手帮忙。岚琪不禁笑出来,环春已气得走过去骂道:“你光会嘴上说,也不搭把手,说你偷懒还冤枉你不成。”
香月立刻喊冤,说杏儿坑她:“你瞧你瞧,这活本就不是咱们干的,你害我挨骂了吧。”
边上几个小太监早就麻利地接了杏儿手里的东西,杏儿憨憨地立在一旁,脸上涨得通红,可是眼眉间喜气洋洋的。比起在瀛台的瘦弱憔悴,这会儿好吃好喝的,养出了饱满圆润的脸颊,岚琪觉得她似乎还长高了一些。至于模样,香月玉葵她们也有些年纪了,杏儿还是个大姑娘,自然更俊俏些。
岚琪招手让她们过来,让香月拿她额娘送来的点心去吃。环春说香月就是被主子惯坏的,拉着杏儿说:“奴婢难得有了这个勤快的帮把手,可不能让香月带坏了。”
杏儿憨憨地笑着,虽然进宫日子不久,可自从在瀛台跟了德妃娘娘,每天不用干粗活重活还能吃饱饭,十来天工夫身上衣裳就换了两个尺寸,她害怕发胖得太厉害最近都不敢多吃。身体好了心情也好,要不是德妃娘娘为了六阿哥时不时还会伤心,她真想每天都笑呵呵的。
永和宫里多了这么一个精神的丫头,的确气氛好些。环春喜欢杏儿勤快,绿珠几人喜欢她和气好相处。至于岚琪,因为近身伺候的活不是杏儿做的,平时并不大相见,难得见一次看到她精神喜庆,心里也高兴。
转眼八月过去,九月初,温贵妃在咸福宫生下小公主。比起她的亲姐姐一生无子,温贵妃如今儿女双全凑一个好字,也是极大的福气。宫里多个孩子,怎么都是高兴的事。但对温贵妃来说,上头再多的赏赐也及不上皇帝能来看看她。小公主洗三后,日夜盼着皇帝驾临,这一天晒着太阳昏昏欲睡时,外头突然说皇帝驾到。
玄烨来,客气安抚的话总不少,之前用药的那些事也淡了。毕竟皇帝自己也有些责任,虽不能言明,彼此和和气气的总不难。一时两人坐着也说了不少的话,外头来送贺礼恭喜的,都交给觉禅氏和冬云来应付。
德妃要安胎,永和宫是环春带着杏儿来送礼,那么巧遇见平贵人来。平贵人在宫女面前很能尊大,瞧见环春几人向她行礼,冷笑道:“都说永和宫的宫女也高人一等,赶紧起来吧,别叫人说我欺负你们。”
环春不与她计较,安静地起身,冬云过来接礼物,杏儿将礼物双手奉上。冬云随口笑道:“这个姑娘脸生,是永和宫新来的?”
平贵人望过去,瞧见杏儿一张鹅蛋脸饱满圆润,漂亮的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忽闪忽闪映着嘴上甜甜的笑容,叫她看了不禁心中恨恨的。永和宫的宫女一个个那么水灵,总不见得德妃平时狐媚皇帝,也有这些丫头的功劳?
因皇帝在咸福宫里,她们都不得入内,平贵人本想硬闯见见皇帝,却有觉禅贵人这个冷脸门神挡在前头。平贵人和她谁也不比谁尊贵些,不好当众撕破脸皮,何况里头还有皇帝在,便只能悻悻而归。可回来后左右觉得不痛快,让宫女去把在乾清宫当差的人找来。
李公公手下的大徒弟,除了近来越发得皇帝重用的梁公公外,还有比梁公公进宫更早两年的赵公公。若论师徒关系,赵公公还是梁公公的师兄。可近年来随驾出巡也好,或是几位得宠妃嫔跟前的事也罢,风光的都让师弟占去。李公公眼瞧着岁数越来越大,大总管的位置,似乎是没指望了。
平贵人入宫前,索额图就已在宫里打点。这个赵公公是个可以钻的空子,她入宫后也时常召他来问话,左不过是探问皇帝的喜好。而赵公公如今在宫里没有靠山,平贵人位分虽低,家世背景却了不得,索额图早就打点好,他必然是殷勤伺候着的。
“皇上近来都不翻牌子了?为了个六阿哥,整个后宫都不要了吗?”赵公公到了跟前,平贵人没好气地说他,“你们既然是身边伺候的,也该提醒提醒。”
赵公公苦笑道:“师傅他劝过几次,可皇上太忙了,顾不上那些。”
“顾不上?德妃肚子里都有了,算哪门子的顾不上?怎么着,在瀛台就顾得上,回了宫就顾不上了?”平贵人小小年纪,说起这些事却丝毫不害羞,更恨道,“还不是碍着永和宫吗,但凡有人开个头,接下去就好办了。可宫里挑哪个好,只怕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跑去伺候,怕往后和德妃结下梁子。”
“贵人说的是,想必皇上和后宫主子们都顾忌这个。”赵公公附和着,他也没什么主意。
平贵人眯眼斜视,将这猥琐的奴才打量了几番,忽而笑起来:“不说那些,我听说李公公从瀛台回来累着了,歇了好一阵子,你们忙坏了吧。”
赵公公忙道:“奴才不忙,伺候主子们是应该的。”
平贵人笑道:“你在宫里有头有脸,李公公将来卸下了,该是你接手大总管的位置吧。”
赵公公为难地一笑,故意在平贵人面前诉苦:“小梁子近来得宠,好些事奴才都插不上手了。”
平贵人啧啧:“那你就甘心叫人家挤对?”
赵公公连连摇头:“奴才没法子,大家一样的品级,奴才能拿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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