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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练习得已经够多的了。你受伤了吗?”
他放下自己揉着胸口的手。“疼痛无关紧要。”他对她说道,重复着她总是对他说的话。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疼痛而已。”
即便如此,她仍然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她花了点儿时间来查看他肩膀下方正在愈合的那处枪伤,从他宽松的贴身内衣领口可以看到伤口。近距离地观察,他可以看到她身体和面容上的女性化特征,那些特征由于他们开始穿着最少的衣服进行训练而变得明显。然而在莫德为他检查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是一个女孩在审视着他,而是如同在医院里拍x光片一样。他移开了目光。
“你是一个不错的战士,约翰,”她对他说,“在你不分心的时候。”
“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布里亚克、阿利斯泰尔、奎因。”约翰喃喃地说,声音里满是挫败感——在庄园训练的这些年,这种挫败感一直对他紧追不放。因为刚刚的奔跑,他重重地呼吸着,努力让自己的肺部平静下来。他之前明明做得那么好。
“让你失去冷静很容易。几句话,往意识扰乱器那边比个手势,然后你就迷失了。”
她仍然在检查他的伤势,轻轻地戳着他肋骨上被石块打得瘀血的地方。她站得这么近,令他紧张不安。
突然之间她停止了检查,往后退去。“把意识扰乱器捡起来。”她命令道。
约翰将自己的不情愿隐藏起来。他走向庭院的中心位置,将意识扰乱器从地上捡起来。它很重,几乎全是结结实实的金属,在金属的重量上又加了一条粗皮绑带。
“把它绑上。”初阶裁决者说。她仍然站在靠近庭院边缘的地方,看着他,神情冷漠,语调中充满命令意味。
他将绑带从肩头套在自己身上,将意识扰乱器牢牢地绑在了身上。意识扰乱器的枪口分布毫无规律可言,大小不一,仿佛它们是被某个精神失常的人随意地狠狠挖出来的一样。
当火花围绕着你的头部时,它们会形成一个意识扰乱器力场。这种力场会扭曲你的思维,使其失真。你形成了一个念头,但是意识扰乱器的力场篡改了它,又将篡改后的版本反馈给你。自他从忍的父亲阿利斯泰尔·麦克贝恩口中听到这些话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当时是阿利斯泰尔第一次向庄园里的学徒解释意识扰乱器的原理,约翰仍然能够一字不差地记起那些话:你的意识会将它自己打成一个结,折叠起来,然后瓦解崩溃。你会想要自杀,但是你又怎么能够做得到呢?甚至连自杀这个想法都会迅速地脱离你的控制。
约翰最后一次使用意识扰乱器是在“旅行者号”一战时,当时他用它向布里亚克开了火。在那一瞬间,他感到一阵残酷的快意,然而现在,当他记起使用意识扰乱器开火的情形时,那段回忆却伴随着一阵恐惧。在击中布里亚克之前,约翰还“扰乱”过其他人——阿利斯泰尔·麦克贝恩,还有约翰自己的手下弗莱彻。这些都是意外,但是这并不能令他的愧疚减少一分。而在这几次意外之前,他还目睹了他母亲的意识被“扰乱”的情形,当年他母亲被意识扰乱器击中,布里亚克让她靠仪器维持生命,以一具备受折磨的空壳行尸走肉一般活了好多年。以往约翰与这个武器打交道的经历让他对它更恐惧了。意识扰乱器沉甸甸地坠在他的胸口,约翰知道,这等于是把另一个人的神志交到他的手中。
“把开关打开。”莫德命令道。
“为什么?”他回过神,问道。
她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别的什么都没说。她对他发出一个命令,就要求他服从它。
他的手沿着武器侧面一路滑了下去。从意识扰乱器内部传来一声高亢尖厉的悲鸣,而且音量越来越大。静电蹿上了武器的每个角落,而约翰注视着一丛电火花沿着他的手爬了上来,然后消失不见。
初阶裁决者走向他,在走到空地的一半时,她停了下来。
“向我开火。”她说。
“为什么?”恶心感偷偷渗入约翰的胃里。他并不想对她这么做。
“向我开火。”
她的面容看上去既年轻又苍老,脸上是一种一切已成定局的决绝之情:他必须照她说的去做,否则他就不能继续当她的学徒。
约翰的手向武器下方更远的地方滑去,意识扰乱器的悲鸣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强。他向她瞄准,然后开火。
成千上万五颜六色的火花从意识扰乱器的枪口中被发射出来。它们发出剧烈的嗡嗡声,飞向初阶裁决者。如果它们碰到了她,它们会淹没她的脑袋,然后她就再也无法摆脱它们了。
“动一动啊!”他向莫德喊道,恐慌从他的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不过她已经猛地转向了一侧,在火花击中她之前就轻松地将身体从它们移动的轨迹上挪开了。火花继续往前飞去,撞上庭院边缘的一大块岩石。它们没有找到人类目标,就在石头表面迸发出一束束彩虹色的光芒,消失不见了。
初阶裁决者走到约翰面前,她的神态和平时一样镇定:“哪怕手拿意识扰乱器的人是你自己,它也同样令你害怕。”
“没错。”他低声说,她说得全是对的,这令他羞愧万分。
“本来就应该如此,它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设计而成的,”她对他说道,“但是它像其他武器一样,只是个武器而已。经过练习,你可以正常面对它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正常面对。”
约翰点了点头,很想相信她的话。
“如果我们有一个意识集中器,”她若有所思地对他说,“它就可以将所有的恐惧和分神都解决掉。”
“意识集中器是什么——”约翰问道,莫德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在聆听着什么,尽管约翰自己除了那吹过城堡废墟周围树林的微弱冷风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怎么了?”他问。
“发生了一些事情,”她说,“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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