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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和兄,你以为……”
“在下何德何能,岂敢与明公兄弟相称。”
“诶,现在又没有外人,咱们两人随便叫叫有何不妥。”曹操面带莞尔道,“我与袁绍僵持日久始终未能得胜,文和兄可有什么计谋吗?”
贾诩摇了摇头:“明公久领兵马睿智过人,在下觉得万事妥当,没有什么不足之处。”曹营智谋之士多出自颍川,将领出于沛国,干吏多为兖州籍贯,这种体系下贾诩一个凉州人自不敢参与其中。而且他既非曹营嫡系,又是犯过惊天大罪的人,更不能随便说话。
曹操见他夹着尾巴不露,眼珠一转,似笑非笑道:“文和兄也忒谦虚了。昨夜我睡不着觉推枕而思,让您当这个没什么差事的执金吾实在有些屈才了,似您这样的人应该戡定一方造福朝廷,所以我打算上表朝廷改任您为冀州牧。”
“啊?!”贾诩惊若雷劈,手一哆嗦,书都扔到炭盆里去了,赶忙跪倒在地,“在下才少德薄,不能当此重任,还望明公收回成命。”现在冀州在袁绍手里,他若是当了有名无实的冀州牧,岂不是跟人家结了死仇?前番拒绝李孚虽已结怨,但是尚有回旋余地,若是曹操战败大不了回转凉州闭门不出,袁绍也未必能把他如何。可要是跟人家结死仇,曹操一旦战败,袁绍岂能留他活命?贾诩饱经风霜已锻炼得如履薄冰,再不想蹚这汪浑水了。
“您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曹操把他逼得没有退路,得意地笑了,“任命您为冀州牧是朝廷信得过您,我也信得过您。只要文和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愁灭不了袁绍吗?”
贾诩一时语塞,战战兢兢坐回榻上,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明公……真的想听我说说。”
“我来这儿就是想听听您的高论。”曹操不提许攸的战略,却故意叹息道,“人皆道我之用兵胜于袁绍,可寡众悬殊如何才能取胜呢?”
贾诩似乎恢复了平静,低头瞅着炭火盆,思来想去情知无可回避只得开了口:“曹公明智胜于袁绍,英勇胜于袁绍,用人胜于袁绍,决机胜于袁绍,有此四胜而半年多不能告捷,您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曹操双手抱拳,口气更谦卑了:“愿听贾公指教。”
“不敢不敢……”贾诩连忙推手,“恕在下斗胆直言,我以为明公不能取胜非智勇不及,而是慑于敌众我寡不敢出手,苛求万全之策所致。”
“您这么说……”曹操想要辩解,但略一思考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自己是一度吓缩了手,甚至想要退兵。
贾诩见他没有反驳,便放开了胆子:“到了战场总会有风险,从来就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您又想天子又想朝廷,顾及越多举动就越放不开,那还怎么打呀?好在您能即时纠正想法坚持下来,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昔日荥阳之战若不坚持,高祖何以定天下?昆阳之战若不坚持,光武爷怎能破王莽四十万众?”
“光坚持不足以破敌。”曹操叹道,“千古胜败总是瞬间的事。”
“这话不假,世间所有胜败确是一瞬间的事,但能坚持到那一瞬间的发生,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啊!”素来沉郁木讷的贾诩竟然笑了,“一个时辰前任峻来过,说粮危已解,但究竟解没解,我们不清楚,您心里却很清楚吧?现在这时候,再渺茫的机会都要抓住试试!古人云‘君子战虽有阵,而勇为本焉’,坚持到现在不容易,试了可能还有胜算,不试就只能落败!”
“承蒙教诲。”曹操感觉听他讲话受益良多,赶紧拿出许攸的战略,“现在有一个战略,我打算轻兵……”
“不必说了,”贾诩一摆手,“您大胆去做就是了。”
“您还没有听啊?”
“明公久经沙场岂是凡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叫您怦然心动的战略,难道还不该试试吗?”贾诩面无表情却目光深邃,紧紧盯着曹操的脸,仿佛已把他的心事完全看透。
“嘿嘿嘿……”曹操慢慢绽出微笑,“文和兄真乃奇人,听君一席话,满腹疑虑尽消,承教啦!”说罢豁然站起,转身便往外走。
贾诩赶紧叫住:“明公且慢,在下改任冀州牧之事……”
曹操嘿嘿一笑:“算了吧。文和兄且任司空参军,明天就转到我营中理事。”
贾诩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冀州牧是躲开了,可还是叫他拉进幕府了,只因当初给李傕卖个小聪明,弄得一辈子不安生!我这匹挂上车的牲口什么时候才能解套啊……
曹操离开前营,带着亲兵大步流星回转中军大帐,刚迈进一只脚就放声传令:“张辽徐晃乐进听令,速速点齐五千骑兵,人衔枚马裹蹄,各负柴草一捆,老夫要亲自统领奇袭乌巢!”
诸将面面相觑,不知他出去片刻何以态度大变,于禁跨出一步抱拳道:“主公执意如此,我等不敢阻拦,但请让末将率兵代劳。深入敌境祸福莫测,刀枪无眼倘有差失……”
“都不必说了。”曹操把青釭剑一拔,顺势将帐帘斩为两段,“我意已决,再有谏者如同此帘!此番奇袭需人人奋勇舍生忘死,老夫一定要亲自前往鼓舞将士。两军交锋何惜命,人不该死自然生!孤注一掷即便阵亡,我曹某还落个勇烈的名声呢!速速点兵。”
“诺。”张辽、徐晃、乐进抢步而出。
许攸一挑大指:“好!你曹阿瞒是比袁本初痛快多啦!放心吧,有我保着你,一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曹操佩剑还柙,又环视众将道:“其他人也不能懈怠,由子廉与军师指挥坚守营寨。袁绍若得悉我兵袭乌巢,救援不及就会调动大军强攻咱们营寨,来势一定很疯狂。你们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给我保住大营!”
“诺。”众将咬紧牙关低头应了一声,心中疑虑还未完全打消,抬起头来,却见曹操拉着许攸的手已经昂首阔步走远了……
火烧乌巢
五千精锐离开曹营已过了亥时,人衔枚马裹蹄,连一枝火把都不敢点,所幸恰逢月底,有一轮朦胧的月牙,曹军就在黑夜的掩护下,蹑手蹑脚脱离了官渡主战场。提心吊胆摸黑行了十多里,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渐渐放慢了速度。东北方向是袁营的大后方,免不了会有斥候巡骑出没,为了不引起怀疑,曹操命军兵点上几只火把,前排的人要换上袁军衣服,并竖起河北的黄色旗号。这些衣服和旗帜都是白马一仗自颜良处缴获的,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平平稳稳行了一段路,确有一两支轻兵擦肩而过,黑暗中也没瞧出什么破绽。后来又有几个斥候过来盘查,穿着袁军衣装的虎豹骑
早就编好了说辞:“袁公恐曹操抢夺粮草,遣我们等往乌巢协助淳于将军驻防。”袁军斥候觉得有理,又隐约看见许攸也在其中,便不再追问,任由他们过去。
曹操率领兵马走走停停,混过几次粗略盘查,跟几支往来的敌军打过招呼,大概走了四五里,便再无斥候巡骑盘查了。估摸着已离袁绍大营很远,大家又开始加速驰骋,向东北方赶路。天凉好赶路,加之钟繇贡献的脚力都是凉州好马,曹军行进的速度很快,眼瞅着已过了一半路程,才刚交丑时。
大队骑兵驰骋赶路,翻过一座高坡,忽见前方恍惚出现一片火把,看来有部队在此间巡查。曹操赶紧下令放慢速度,意欲再次混过盘查。不多时,那队人马迎面封住去路,有快马迎面驰来,高喊着:“哪里来的兵马?屯粮重地不准随意靠前!”
曹兵照方抓药:“我等奉主公之命往乌巢协助淳于将军,速速告知你家将军,让开道路叫我们过去。”
那斥候依旧不去:“哪一部的兵马,先报上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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