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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入星空(第1页)

五天后,是星火二号出发的日子,这天沈琳请假,陪夏雨出发前往发射场。一大早沈琳就第一个起床洗漱化妆,帮男友收拾东西,夏雨睡眼惺忪之际,看见女友这么积极地忙前忙后,恍惚间有种老夫老妻的即视感,他嘴角微微上扬,闭眼尽情感受这短暂的幸福,虽离别在即,但重逢可期。

上车时,沈琳坐在驾驶位,转头对夏雨说:“今天我开车,送你最后一段路。”夏雨虽然知道火星车是自动驾驶,也没多想便点点头答应。只是走了一段后他才发现这条隧道好像有些熟悉。

“不对啊,沈老师,这不是通往X3基地的隧道嘛?”

“是啊,等到了再跟你解释。”

十分钟后,火星车连续通过两道气闸门,开进位于X3基地的航天发射场地下停车场。沈琳停车后帮夏雨取下行李,望着似懂非懂的夏雨,她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电梯对他说:“呐,一会你从电梯上去,上面是检票口。”

夏雨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沈老师,你要我去哪啊?”

“你先看看有没有收到短信通知。”沈琳看了一眼时间,对夏雨说道;

夏雨打开AR头显的通讯栏,发现两条最新的未读消息。第一条来自星旅公司官方通知,上面显示自己到地球的返程票出于未知原因已被取消;他着急的点开第二条,上面用英文显示:您预订的海王星航线即将于今日(UTC时间4月20日)起飞,请携带有效身份证明和基因检测报告于上午12点前抵达火星X3城市基地星际航天发射场检票口,祝您旅途愉快——太空叉有限公司。

他看完呆立在原地,眼神里有些空洞和无措,沈琳知道这对他有些突然,用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何真人注意到夏雨的神志有些错愕,于是立即在大脑里告诉夏雨:呆子,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你爸的安排,他不想让你回地球自然有他的道理,眼下你还能去哪呢?听你爸和你女朋友的总没错!他们还能害你不成!”

夏雨从小聪明乐观,心性善良,广交朋友,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连地球都回不了,甚至连火星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呢。若换作平时,以他想要做成某件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性格,他大可以自掏腰包换个航班飞回地球,甚至找朋友借钱留在火星陪伴沈琳,可最近经历那么多意料之外的时刻,此刻的他再无半分冲动。听完何真人对自己说的以后,他瞬间释怀了,自己既然早已无谓祸福,又何必执着于去哪呢,反正天大地大,女友最大,谁让自己宠她。

“海王星是吧?我去就是了。”夏雨短暂沉默后温柔地对沈琳说,“不过沈老师,咱有言在先,万一哪天你男朋友变成海王,可不要怪我噢?”沈琳噗嗤一声,笑中带泪道:“十年后我在火星等你。”两人拔掉宇航服头盔紧紧拥吻在一起,夏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爱你’、’我爱你…’,仿佛这一别就是一生。

夏雨终究登上了那艘飞船,眼下火箭尚未点火起飞,他坐在船舱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窗外,已经开始回味刚才的离别。一百多米的高空可以看到X3基地的全貌,但毫无疑问找不到沈琳的身影。耳机里歌曲刚好播放到’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刚刚在曲库里翻到这首《十年》,夏雨心想这首老歌虽是第一次听,却刚好应景这十年之别。可当Eason唱到’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一首关于分手的歌,他心下有些着急,继续在曲库翻找比如《吻别》之类的歌曲~

下午一点,火箭加注完燃料后开始执行点火倒计时,点火后开始以8个g的加速度(相当于地球3个g)向上爬升,虽然身体承受较大压力,可此刻的夏雨满脑子都是沈琳。他仔细回忆这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首先父亲不让自己回地球这一层他能想明白,但是去海王星这件事父亲应该并不知情,只跟列奥纳多和沈老师有关,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敦促自己去海王星呢?仅仅因为自己在火星没有工作?想着想着只觉有些头昏脑胀。

沈琳在地下停车场目送男友上电梯之后转头就哭得像个泪人,因为她知道这一别就是一生。那日,列奥纳多告诉她,如果地球的人类因为爆发核战而消失殆尽,那么连火星上的人类也大概率不能幸免。火星目前的消耗性资源绝大部分来自地球,就算不久后火星在物资上实现自给自足,一旦地球的核战牵扯到中美任何一方,在火星上都有部署武器的两国又怎会相安无事?所以,火星这艘看似强大的诺亚方舟,若吴越不能同舟,谈何共济呢?而现在看来,这一切危险都有迹可循。

沈琳哭完后,抹了抹鼻子重新带上头盔,驱车回到己方基地简单吃了个午餐又急忙驱车外出,他要看着夏雨所在的火箭起飞,目送他离开。她找了离X3基地最近的一块荒地下车等待,一点过一分,那个巨大的身影在五六公里开外的天空中缓缓上升,这比沈琳看过的任何火箭都要大十倍以上,即使戴着宇航服头盔,在稀薄的火星大气下依然可以听到它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沈琳心里想着夏雨,婆娑的目光追着火箭,一遍遍轻声地说着’我也爱你’、’我爱你…’,以这种方式回应夏雨早上的每一句爱意。火箭的飞行速度极快,起飞后二十多秒已经接近大气层,虽然大气并不能完全阻挡它的身影,可随着火星自转,火箭将很快消失不见,沈琳在他即将消失的那一刻终于用最大力气喊出’我爱你!夏雨!我爱你,你要好好的!再见!亲爱的!再见!’如黄河决堤,她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此刻没有人能隔着头盔听见她的哭声,她也不必在意一切,上帝来了都不行!宇航服的控制系统察觉到不对劲,紧急开启了除湿除雾和富氧模式。可惜沈琳没有安装脑机接口,否则何真人小号此时一定会想个办法安慰她;一个小时后,沈琳哭完上车回程,正式开启此后向死而生的火星生活。

飞船在近四百公里高度的轨道逗留了大概20个小时,由于还有较大的比冲富余,很快补充完燃料后,开始加速驶离轨道坠入星空。

夏雨一觉醒来,见动态坐标显示飞船已经越过火星同步轨道,即将脱离星际互联网的覆盖范围,之后只能使用专用的电磁波收发设备和地球通信。就在断网前,他收到了来自沈琳的最后一条消息,并非任何言语,而是一个文件压缩包;夏雨问沈琳这是什么,刚点击发送便顷刻间断网,他只好将文件解压,只见里面是数百个各种格式(VCF、FASTQFASTA、SAMBAM等格式)的子文件,夏雨猜测应该是一些基因序列之类的生物数据,虽然不明其意,但他想一定很重要,让何真人先好好保存起来。

原来,就在夏雨离开的那个下午,沈琳目送他起飞后继续回到基地工作。当天院里领导给大家开了个会,郑重其事的介绍了眼下地球各国之间的骚动氛围,他建议年轻的工作人员冷冻自己的精子卵子或者将其全面测序,无论以后是否回地球,至少可以提前为人类未来或者个人的基因延续多保留一个火种。尽管少数同志对领导的建议有些不以为意,沈琳却十分清楚这些话的份量,她有测序设备和云端数据库的高级权限,于是当机立断;第二天一早,测序结果出来后沈琳立刻登陆云端下载数据,也许是想到将来面临的巨大不确定性,为了以防万一,沈琳顺手把基地其他同事的数据一起下载打包,发给了远在星空的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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