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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宴平知道自己应该这么说。
哪怕是在千年后的如今,再次回想起来,他也依然这么觉得。
可那时候,乐宴平偏偏就是应了好。
当时的自己大概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叭。虽然……
现在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偷摸爬起来看风铃的行为,好像也挺有病的。
想到这儿,乐宴平不由得地笑了笑,但他也是没办法。
白日里镜头跟得太紧,也只有在这寂静无声的夏夜里,他才能得这么片刻的清净。
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他就这么支着下巴在夏夜习习的凉风中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后,耳畔忽然响起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乐宴平下意识回头望去,然而,来人却并不是他以为的巡夜僧。
大红色的袈裟鲜艳而不刺目,叫乐宴平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站起了身:“您是……相国寺的住持?”
“是,贫僧了慧,见过乐施主。”眉目温和宽厚的僧人垂眸向他行了个合十礼,“抱歉惊扰了您的静思。”
“……您言重了,是我忘了时辰。”
方才那巡夜僧经过时并未同他说什么,于是乐宴平才这么坐了下去。如今见到了慧,他下意识地就以为自己是坏了寺里的规矩,当即便恭敬地回了礼道了歉,准备告辞离开。
然而,了慧却先一步地开了口。
“施主误会了。”温和的话音里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叫人听着心底便莫名感到安定。
“贫僧只是方才碰巧经过时,见施主一直在望那檐下的风铃,于是才一时情不自禁走了过来。施主可是心中有惑?”
惑啊……
视线不禁又一次投向了那处屋檐,许久,乐宴平轻声道:“是有一个。”
“缙朝有个古制,每一位帝王在继位之前,都要在相国寺亲手取下先帝的铃铎,并换上自己的那一只。”
他们昼夜不辍地治国理政护国安邦,而亲手所挂的铃铎则悬于风中,时时刻刻为江山祈福。
而当铃铎被继任者摘下的时候,那一声铃响将成为两代帝王间最后的告别和祝福。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职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辛苦你了,孩子。】
【您已经完成了您的职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好好休息,父皇。】
一生操劳,至此终得安息。
乐宴平静静地述说着,最后他问:“我想知道,那些铃铎后来都去了哪里。”
了慧望着他,目光明静而亲和:
“乐施主,请随我来。”
他们一路穿过红墙黑瓦,踏过石板青苔,向着林深更深处,去往檀香愈香时。
钥匙打开了那座被棵棵菩提环绕的庙宇,缠绕的锁链被了慧小心地解下,动作轻柔至极,像是怕惊扰了谁人的长梦。
乐宴平站在门口向里望去,便见十四枚青铜铸成的铃铎被依次放置在明黄的软垫之上,历久弥新。
“他们休息得很好。”了慧道,“或许,您需要一些时间?”
乐宴平点了点头,走进了殿中。
身后,殿门轻阖。
他静静地从第一枚看到了最后一枚,用短短的十四步走过了缙朝三百余年的岁月。
最后,乐宴平跪坐于蒲团至上,在了慧轻柔的诵经声中坐到了钟楼声响。
推门而出的乐宴平站在了慧的身边,抬眸远望着已然泛白的天际。
“方丈。”他道。
“我想供一盏长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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