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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好好保护延玉,也没能保管好师父的答案,陆明矶简直不敢想象师父看到自己残废的模样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憔悴的汉子十分清楚:自己其实比王士魁更害怕接近锭光寺,更无颜面对在他身上花费无数心血的恩师。
能催动千灯手功劲的王士魁,不管天赋几何、是否为武材,师父看待他的眼光肯定都好过残废的自己,王士魁起码还有可能性,他陆明矶的路却已到了尽头,就是个残破的废物。
“白如霜能怎么帮我们?”为转移不断侵袭自己的失望、愧疚和自我否定,陆明矶在客栈的上房内问末殇。
“为什么你的计划非要她不可?”
“白如霜是血骷髅的密探和眼线,血骷髅未必信任她的忠诚,却信任那女人的眼力。”二尾妖人娓娓说道,从容宁定,仿佛为此推演过无数遍。
“白如霜是庄内少数能获淮外出办事的人,血骷髅统御她的方法除了心珠,亦不让她知晓无际血涯真正的位置,白如霜出入都是被蒙上眼睛,装进麻袋里,以车辆送往某处卸下,后头才让她自行前往办事。”
末殇抬头环视对桌的二人,一槌定音。
“若要带人离开无际血涯,我们需要那辆车。”
确实。
延玉身子娇弱,就算乔装改扮、易换形容,要她自己走出无际血涯,就算无人盘查也未必能办到。
但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那白如霜为何要帮我们?”
“心珠。”末殇从贴身暗袋里取出一只绝不透光的晶亮小瓶,似是以黑曜石磨制,通体滑润,宛如珠宝,随手置于桌顶。
“心珠的原理,约莫是采取某种寄生于鹿石上的异虫,连同寄生的部分埋入人体——这点我不知是如何办到的,毕竟原理并不等于技术,推测也非解析,这点希望二位务必牢记。”
如何将蛊虫保护在珠壳内,又如何确保它们能在人体中破壳而出——又或不破壳而出——末殇一无所知。
血骷髅所持的念珠串,似与植入下属体内的心珠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以致捏碎便能唤醒蛊虫,关于此节末殇亦无足够的底蕴知识,无从了解,只能约略推敲现象间的因果联系。
“但我祖上传落的医典札记中,有个名唤‘消石散’的方子,能徐徐化消人体内所生之石淋、砂淋(结石)。此二者好发于肾、脬(音“抛”,意指膀胱),佐以内力震碎石淋之法,消石散能将石碎消溶更细,便于排出体外。”
陆明矶闻言一凛,连王士魁也只愣了片刻,恍然击掌,“所以……是用这个消石散把心珠化掉的意思么?”
瞧着小黑曜石瓶的双眼放光,与其说是贪婪渴望,倒不如说是在黑暗中重新看见一丝希望,都快感动得哭出来。
末殇冷冷一笑,“我为你们师兄弟几个移植过那枚心珠,忍不住便从医者的角度发想,若遇此症,须得如何治疗?放进去不难,颈椎虽是人身紧要,包裹的皮肉却很浅,只消不伤及骨节内里,就是皮肉痛而已,也不怎的。
“但心珠入体之后,会自行钻入骨节中,与内髓相连,上至头颅,下延脊椎,这是动不了的,稍动即死,绝难在不害死宿主的情况下,以人力取出。迄今回收的两次,皆是宿主死亡,无有例外。”
末殇想到的办法,是重新调配消石散的方子,使其专溶鹿石,而不伤人体之内质性相近的骨骼成分,并添加能杀死蛊虫的材料,却对同为生元的人体无害。
“所以这药能使?”王士魁难抑雀跃,直冲着小玉瓶流口水。
“我不确定。”
望着两人或错愕或质疑的眼光,末殇淡然道:“理论是这样,临床未必见得。若有百八十个身中心珠的病人,不计生死的给我试验个三年五载,密切追踪观察,或有定论。至于现在,只能说我在动物身上试过,最多到成猪这般体型,植于皮下的鹿石确实有见消溶,方子也能杀死猪只身上寄生的小虫子,而无碍其健康。”
“但心珠所用的蛊虫我拿不到样本,也不知是什么种属,更没法花上十年二十年走访南陵,探寻源头,所以这瓶里的药能不能使,只能说‘我不确定’。”
风险始终都是有的。
即使不通医术如王、陆,也能随便想到几条:
鹿石消溶的过程中,倘若突然释出蛊虫,岂非跟捏碎念珠没两样?
蛊虫入脑,做出各种疯狂的自残行径难以顿止,死得惨不堪言,还不如出卖灵魂,老老实实给女魔头打下手。
拿这般毫无保障的半成品,去劝诱血骷髅座下的红人白如霜,能有几成把握?
“我觉得能行,不妨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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