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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柳先生剑眉微挑,微露恍然。
“你是在绕着圈子说,需要更多时间?”耿照未料他如此直白,很难判断是无心或有意,但毕竟“绕着圈子”四字十分刺耳,纵使听着万分尴尬,那也是自找的,苦笑:
“……对,有可能需要更久的时间,也可能即使用上了忒久的时间,结果仍是一无所获。这风险是有的。”
舒意浓欲言又止,墨柳先生冷冷睨她一眼,不让开口,意兴阑珊道:“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理论上这只铁箱不能离开这里,更精确地说,是不能离开后头的石室,我本不想让你去到那个地方,才取来此间,料你也不能从我手里抢了去。”
“你要研究可以,就只能在这座石塞之中,更精确地说,最好是能在收藏铁箱的石室内。我不会把你关在里头,但你须保证铁箱绝不会离开石塞;能答应这个条件,便让你待在这里。”
这种条件恁谁都不会答应。
万一墨柳先生从外头锁上石砦,耿照武功再高,也不能破开山壁逃生,无疑是自陷死地。
但少年对铁箱实在太过好奇,想了一想,点头道:“就按先生所说。统合七砦的关键若藏在箱里,这关始终是绕不过去的,星陨异铁既不在我们手上,连暴力开启的选项都没有,多少希望能靠技术帮上忙。”
条件议定,墨柳先生领二人出了厅堂,循着廊道往回走。
石砦内只有一条走廊,沿途经过几道门,都是对开的两扇形式,可能是另一条坑道的入口,用门板封起来是为了避免走错;若非如此,此地便似蚁穴般,能活活把人给绕晕。
墨柳先生推开其中两扇门,果然出现另一条廊道,而石室就在廊道尽头,仅以单扇石门闭起,与外头的对开木门大不相同。
也没见他举手振袖,石门已侧向没入壁中,露出个雅致的房间来。
房内最宽处还不到两丈,格局略显长方,包括天花板在内均饰以檀桧之类的顶级木材,地面遍铺蔺草编织的叠席,席子的四边更封以织锦衮绣,无比华贵。
石砦内那独特的黑底云纹石色,在这个房间里未见半点。
家俱不见桌椅,只有几案蒲团,靠墙的壁柜古色古香,模样不甚陈旧,虽也不像全新之物,并不会让人联想到“古董”二字。
此地既无烛火,也无穹顶引光,室内光照却柔和明亮,耿照注意到光源来自头顶四边的嵌入凹槽,以及地板靠墙处的蔺席缝隙之间。
几座罩着糊纸罩子的木制灯座亦有相似的色光,纸上毫无熏黑的痕迹,光洁如新,内中绝非灯烛生出的明火,而是某种未知之物。
“这屋里所有照明,来自一种名为‘海鳐珠’的夜明珠。”
舒意浓难得看他目瞪口呆,但在水精穹顶之后,今日之内居然见着了第二回,忍着笑对少年解释。
“……这么多?”海鳐珠耿照见过,形似珍珠,却有自体放光的异质,毋须向外引光。
横疏影的珍藏里有串海鳐珠炼,整串颗颗如龙眼核大小,据说来自皇家宝库,价值难以估计。
要铺满天花板和地板四边的凹槽,怕不要上百条海鳐珠项链,把这些拆下来卖掉,天霄城还能缺扫平渔阳的军资金?耿照都懵了。
“多还不是最难的。”
舒意浓促狭似的一笑,揭起最近的灯罩,赫见两枚较荔枝硕大、堪比鸟梨幼枣的夜明珠,交叠着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华,没有灯焰袭人的灼热,宛若放大几百倍的流萤犀照。
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两枚巨大的海鳐珠被封入一条粗短的透明水精柱,仿佛某种蜡烛的变体。
晶柱上无有水精常见的矿石纹理,没有拼接、黏合、钉铆之类的加工痕迹,更像是把海鳐珠放进猪皮冻里凝成一块,又像冻在不会消融的坚冰内,无从取出。
难怪坐拥数量、尺寸乃至成色如此惊人的海鳐珠,天霄城仍苦于为稻粱谋,非但海鳐珠取之不出,就算把晶柱拿出去卖,也免不了被追问各种技术问题,甚至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惊奇委实太多,我都有些麻木了。”少年苦笑。
对正几案蒲团的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幅人像,画中男子拄剑而立,穿着的风格既似儒服,又似武服,虽与墨柳先生一般的凤目隆准、面颊微凹,但两人无论相貌或气质皆是天差地远,男子目光灼灼,甚至有些疾厉,透着一股愤世嫉俗,仿佛所见皆仇,看啥都不顺眼;若非斜斜偏开,并未直视,只怕会更难当。
舒意浓和墨柳先生对着画像行跪拜礼,耿照也很自然地跟着做,墨柳先生颇觉诧异,毕竟以七玄盟主的身份,毋须对本城先人执子弟之礼,舒意浓却心中窃喜,自觉眼光不坏,挑了这么个体己之人,不算错付。
“这位是本城的开基祖师遐天公,单名讳远,人称‘明河夺灿’,‘遐天’乃是表字,在他老人家纵横江湖的年代,是没人敢这么喊的。”
墨柳先生道:“在骧公隐世、武皇承天驾崩之后,‘天下第一’的名头便落到了遐天公的手里,直至他老人家坐化前,都不曾易主。”
玄圃天霄是渔阳七砦中公认的家格第一,除了“明河夺灿”舒远是那个时代的天下第一剑,更因他是成骧公舒梦还的义子。
舒梦还律己甚严,终其一生未曾娶妻纳妾,也没有什么红颜知己,身后血脉断绝,一切有形无形的资产均由身为义子的舒远来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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