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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私采金矿到武装谋反,作死的程度一下撑爆了舒意浓所能理解的范畴,十族突然就不够诛了;“我的舒氏哪有这么反乱”的巨大疑惑,充斥着女郎火锅般骨碌翻腾的小脑袋瓜,相形之下,勾结奉玄圣教这一条,简直同弄哭街坊孩子没两样,拿出来恐为人笑。
但女郎半点也笑不出来。
墨柳先生与耿照隔着偌大的厅堂遥遥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就算下一霎眼又动起手来,那也是毫不意——
“对,自然是造反。要不还能是请客吃饭?”
青袍客一耸肩,干脆到她完全反应不过来,掖着箱子行经舒意浓身畔,直至耿照面前,才把铁箱放在两张太师椅间的高几上。
“成骧公以谋反的罪名被流放到渔阳,谁知道朝廷何时会改变主意,来个秋后算账,斩草除根?不只天霄城,渔阳七砦若非设于地形奇险处,便在交通要冲,一旦有变,能立即扼住出入咽喉,储备点兵器、粮秣、军资金什么的,岂非是再正常也不过?”
耿照露出恍然之色。
“我读书少,对历史掌故没什么涉猎,是见此地建筑特异,大胆猜测罢了……我能看一看这个箱子么?”
“别颠倒摇晃即可。”墨柳先生好意提醒。
“箱内设有机关,约莫是防止有人撬开锁头,或直接破坏外箱取物。这类粗暴的手段就算能取得箱内之物,也会触动某种具有销蚀之力的膏液,将里头的纸张——如果有的话——破坏殆尽。”
耿照本欲伸手,闻言却停,狐疑道:“莫非……有哪家破坏了宝箱?”墨柳先生抱胸抚颔,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蔑笑。
“你们倒聊得挺开心的嘛。”舒意浓被晾在一旁,想起只有自己白担心一场,少城主气都不打一处来,又不好直承“方才以为你们要打架”,显得她完全不在状况内,逮着插话的机会,恶狠狠地抢白:“还能有谁?自是行云堡高家,就是那帮白痴干的好事!”
甲子以来,一共也才召开过两次渔阳大会,最近的一次是渔阳十二家卯上游尸门,外敌既来,自也顾不上内斗,且按下不表;再前一次则是在天王山,却是不折不扣的内部恶斗,夺利争权。
盟会之上,众人各执己见,莫衷一是,行云堡主想仿效“快刀斩乱麻”的雷厉手段,直接破坏宝箱取出藏宝,借以号召六家,毋须受制于祖宗成法,遂取来一柄罕世利器,当众斩破自家宝箱。
一阵白烟冲出,烟消雾散之后,箱中除了宝物,还有若干裂蚀的陈纸碎屑,莫说辨认字迹,连拼都拼不成个模样,众人都快疯了,现场大乱。
最终靠着落鹜庄的“埋血沉红”怜成碧力压群雄,坐上大位,强硬地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须知七只宝箱皆由成骧公舒梦还督造,七砦先祖并未提到其中有什么文书,但如果有文字记录,定是出自舒梦还的手笔。
假使箱内所藏并无关联,各论各的,倒还罢了;万不幸文书须集齐七份才能识读,行云堡主的愚行使它再无完整现世的可能,骂一句千古罪人实不为过。
“……放了几百年的机关,还能销毁纸片,说不定并非腐蚀液一类。”耿照未及沉吟,见女郎说得义愤填膺,赶紧安抚:“悲剧既已发生,追悔无用,姐姐也不用这么生气。”
“是啊,少主的脾气是该收敛收敛,莫为无谓之事轻易动气。”连墨柳先生也在一旁帮腔。
我脾气——舒意浓美眸圆瞠,差点噎着,高耸奶脯急遽起伏,几欲鼓裂衣襟,一老一少俩直男却开始研究起铁箱的机关来,翻来覆去好不热闹。
女郎也非与师傅喝飞醋,只是不惯被人冷落,索性踅至一旁,故意跳空一几一座,气虎虎地坐上了最末尾的那张太师椅,长腿交叠,手托香腮,就看这两人什么时候才发现。
谁知耿、墨并头喁喁,那口祖传宝箱在几上转来转去,全是搁一个平面上瞎绕圈儿,还能整出什么花来?
偏生两人你一句“这是玄铁啊”、我一句“对,真是玄铁”,“唷,挺结实”、“欸,是结实”,纯练废话段子,故意气她似的,舒意浓竖着耳朵越听越火,二人竟还越说越小声。
“你看这儿……”
“哪儿?瞧不清啊。”
“此处……先生请看。”
“居然还真有!”舒意浓一没忍住,霍然起身:“到底有什么啦!”用力过猛,差点掀倒太师椅,胡乱伸手扶住,恰遇着耿、墨二人转头,六眼相对,俱都无言。
片刻,耿照才像哄小孩般,好言安抚:“姐姐你得过来些。隔这么远,瞧不见的。”舒意浓俏脸涨红,小碎步凑上前去,见宝箱一面插了根比筷子略细的六角铁条,耿照抽将出来,赫见铁条前端有被熏黑了似的炭渍,上头有几个模糊的细小印子。
他以指腹轻轻一抹,铁条前端又是一片乌黑,再度伸进锁孔里动了几动,才抽出来,这回舒意浓看得可清楚了,炭渍上留有三个被抹去一角似的细微方印,可能也未必是方的,总之不是圆弧线条。
“寻常锁里,会有两到三处贯通上下两片锁、称作‘锁栓’的活动轴棒。”耿照解释:“钥匙插进锁里,对位之后向上推,把锁栓从锁的下半推回上半部,如此上下咬合松脱,闭锁即开。”
大到门锁,小到箱盒,锁孔都在锁的侧边,形状就是个狭长的方孔,以做成左右对剖的“干”字或“丰”字型锁匙横推进去,抵至定位,歧出的小枝恰能对正锁栓所在的圆洞,插枝入洞向上一提,便能打开。
这是最简单的木锁原理,按照制造的材料、固定方式的不同,还有更先进的藏诗锁,以及运用簧片箝住锁芯锁梁的簧片锁等。
只是碍于金属加工的精细度,锁孔一律是开在侧边,若要从正面插入钥匙,锁具的长度势必会长到不合常理、不利应用的地步,这已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全无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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