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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料不到他个专练外门的魁梧糙汉,竟有如此之快的身法,眼睁睁见他扑至王座侧畔,莫说血珠串子,连血骷髅都在他一臂所攫的范围之内,那只蒲扇似的巨灵掌几与山魈颅骨一般大,连面具带其下娇媚的小脑袋一并捏碎,也就是捏死蝼蚁般,毫无悬念。
血骷髅动也不动,啪的一声,轻轻掐碎了一枚珠。
邓彪忽跌落在地,喝醉酒似的摇晃扶起,双手掐着喉头,发出怪异至极的咯咯气声,歪歪倒倒踅到石窟的角落,抓着自己往墙上猛力一撞!
啪嚓脆响过后,壁上留下个令人怵目惊心的殷红印子,邓彪的额畔则以视觉可辨的幅度塌平一角,他却彷佛没有痛觉,持续撞击着石壁,又将手伸进咽底撕抓,简直像要活活抓出头鲮鲤或鳅鳝般执着。
一片死寂的石窟中,只有骨裂、干呕,以及血肉搅动的浆腻声回荡着,使间或夹杂的呜叫与呓语都变得微不足道。
在场没有一人不是背着几十条、乃至上百条人命,但无论看过多少回,都无法对这个炼狱重现般的情景感到麻木。
庙宇中那些劝人为善的地狱壁绘与之相较,简直比乡里儿童的涂鸦还要趣致善良。
这是活生生的报应,却没人敢移开视线,只能拼命瞠大血丝密布的凸眼,以避免自己加入报应的行列。
最终邓彪的死状难以形容,异样的支离破碎若非亲睹,绝对无法相信是死者自己造成。
失神的大汉摧毁着头颅身躯,碎脑开膛,众人被逼看到他倒地不动,上身几乎失去人形,血骷髅才下令散会,只留下舒意浓与方骸血。
舒意浓忍着呕吐的冲动,尽量连余光都不瞟往那个方向,方骸血却饶富兴致地蹲在尸体旁,时不时挑起某些形状骇人的肉块,像捡到什么有趣玩意的顽童,更令她心生厌恶。
接掌天霄城三年余,她也渐渐摸索出统御之道。
这回浮鼎山庄不能说打得漂亮,但灭庄的威慑力摆在那儿,须于鹤也确实被吓破了胆,从最初反对七砦结盟的立场转变为赞成派;即便不赏,也决计不算失败。
然而,赏赐是无法满足这些冒名七玄首脑的匪徒的,他们被剥夺的本来就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尊严和自由。
要更好的利用他们,恩不如威,赏不如罚。
若白如霜随手指了个替罪羊,这便是单纯的立威屠宰大会,是邓彪沉不住气自找死路,反而让血使大人借机除掉一名负贰之徒。
把看戏的都赶走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拉上行云堡的须于鹤,以及能够连结双燕连城、龙野冲衢两家的梅少昆,召开渔阳大会的条件已然满足。
到了这个阶段,负责挑事的假七玄盟和负责操盘的天霄城不能再分头作战,多头马车必露出破绽,到时白忙事小,就怕舒氏身败名裂,数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她不敢天真地以为,奉玄圣教会珍惜“玄圃天霄”的名声胜过自己,只能使天霄城的壮大持续对圣教有利,借此争取圣教支持,以重振家门。
但方骸血于她有如芒刺在背,血使大人让他知道的太多了,这厮既无守密的意愿,也不在乎泄密对天霄城带来的伤害——说不定还跃跃欲试——舒意浓需要趁主导整个渔阳侵攻的机会,设法箝制方骸血,想法子除掉他,才能根绝后患。
“……七玄近日将至,据传冷炉谷那厢已在筹备北行,得加速推展在渔阳的行动。”血骷髅听取木骷髅取走异铁一事后,明显兴趣缺缺,果然将话题直接转到了策略面的研拟商讨。
只是听到后来,舒意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扣除七砦残存势力中较强的行云堡、鸣珂帝里,其余四家不过是久僵之虫,须得尽快拿下。梅玉璁既死,双燕连城没甚上得了台面的高手,可列为首要目标,以梅少昆为饵,诱杀西燕峰本家的首脑,如此——”
“且……且慢!”舒意浓强抑惊诧,极力维持恭谨:“启禀血使,若能妥善利用那梅少昆,七砦之中,我方预计可得天霄城、行云堡、双燕连城和龙野冲衢四张票,足以在渔阳大会中拿下盟主,何须多动刀兵?”
血骷髅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
“在浮鼎山庄连麦子都没多抠出一粒,你拿什么开渔阳大会,还想支应七砦联盟的花销?陈兵烟山、玄远滩就快掏空你玄圃山那点家底了,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方骸血噗哧一声笑出来,幸灾乐祸的表情无比挑衅。
血骷髅可不是在同她说相声。
原本合并七砦的战略构想,就是建立在“吞并浮鼎山庄财富”的基础上;洗劫摇花门姚氏、通宝钱庄等七家所得,并未进得舒意浓的口袋,而是由实施劫杀的假七玄盟接受,支应团伙的各种用度,剩下的若进了圣教库藏,自然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没了预想的财源军资,虽可另寻行云堡、鸣珂帝里挹注资金,因此受制于人不说,谁又肯平白拿出如此巨额?
“渔阳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亡魂比人多。”血骷髅淡道:“北域豪杰,历来是凭刀锋说话。尽起我圣教菁英,迅速压制七砦,七玄差不多就该来啦!打赢了这一仗,圣教便可浮上台面,正式于武林站稳脚步。为此,我们需要战将,尤其是常胜不败、百兵辟易的战将,趁外道七玄那捞什子盟主年少可欺,一举将这天赐的花红拿下!”说着瞥了方骸血一眼。
舒意浓从头顶凉到脚底心。
她一直以为冒七玄盟之名只是权宜,岂料血骷髅的目标,竟是那名不见经传的正牌七玄盟主耿照,要将他诱入渔阳地界,做为奉玄圣教横空出世、扬刀立威的祭品。
(我在这其中……能扮演什么角色?这样下去,圣教岂有用得我天霄城处?)
“你最合适、也只做得好的,自是教尊的新妇了。”
舒意浓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无意间说溜了嘴,抑或一如既往般,血使大人总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婀娜的血袍丽人懒洋洋起身,食指轻摁舒意浓额头,一团异芒忽自女郎身下亮起,同时那股梦魇般挥之不去的灼刺,再度于额间绽开;全身的力量彷佛被抽干,只能软软坐倒,连手臂都抬不起,腿心沁出异样的湿热,逐渐剥夺了思考能力。
“……骸血他受了内伤,这事说来你也有错。”血骷髅凑近女郎绯红的粉颊耳垂,语带讥诮:“为表诚意,献出你的处子元阴给他治伤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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