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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如今的狼狈模样看,除了年纪相仿,两人实没什么可比之处。
他于整个上巳节期间,流连城中各大青楼,连喝几天,今日睡到近午时分,才与爬出销金窝的狐朋狗友,到附近的茶楼用汤漱洗,还带着相好的粉头同去。
席间为显威风,好生月旦了渔阳近期的武林事,谁知除引得歌伎们惊呼连连之外,还引了来路过茶楼的天痴。
石欣尘剪开他臂间的碎衣,赫见一根铁条扭得麻花也似,毫无道理地缠住谭升瑞的肘腕,陷肉如索,便想拿锯子锯开,都不知该从何下手,赫然是“铁判官”谭识耘的传家铁尺!
“……君侯救我。”谭升瑞哭丧着脸,见铁条下的肌肤隐隐泛紫,辨不出是麻是痛,肝胆俱丧。
“这尺子再不松开,小人的手……便保不住啦,呜呜呜。”语带哽咽,涕泗横流,这点自也不像岳师。
石世修哼笑。“你都说了些什么?”
“小……小人说……说那陆明矶专拣破鞋,估计本事是吹的,什么金……金罗汉,肏……肏屄也能算罗汉么?还肏了个烂屄,真真笑煞人也……”不像是害怕或羞耻,倒像悔恨交加,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般,说到后来又哭又笑,宛若癫狂。
耿照也觉他的措辞未免过于粗鄙,简直没耳去听。
但以武力逼迫他人就范,差不多就是极限了,如何能使人发自内心的懊悔?
这天痴上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如此有效,也是奇事。
“你能活到现在,没被撕成十七八段,绝对是谭识耘地下庇佑。”石世修叹了口气,看着挺感慨似。
“你要再不争气些,估计能把他给气活过来,活活打死你。天痴那厮不会忒便宜就饶过你的,你背上虽是皮肉伤,万一化脓生疮,神仙难救,还是别怕丢脸了罢?”
谭升瑞呜咽一声,捂脸软倒,哭得像个三岁小孩。
石世修握着膝上的连鞘弯刀,面上看不出心思,但知父莫若女,石欣尘趋近低道:“还是由我来罢?”白衣秀士怪眼一翻,冷哼道:“你剑法原非所擅,若有差池,能把他的猪肘子齐腕卸下。莫看他这副窝囊相,待回转钟阜,养好了伤,能来找你讨公道,约莫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狐朋狗党同至;天痴惹不起,还怕你不应庐不成?”石欣尘便没敢再作声。
石世修瞥了阙牧风一眼,见他并无出头之意,哼道:“倒有自知之明。”虽是贬语,听着却有嘉许的意味。
换作从前,阙牧风必定抢着在姑姑面前露脸,经遐天谷六年历练,深知白衣秀士所言非虚,谭升瑞就是最麻烦的那种武林人,武功有一些,见识有一些,缠进盘根错节的朝堂江湖,一扯背后就是一大把。
阙入松即是此一类型里的佼佼者,刑正六官门便不如酒叶山庄,不代表容易应付。
天痴上人动了城尹大人豢养的狗,狗怎么样半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颜面扫地,此事绝难善了。
石世修的目光停留在耿照身上,沉吟片刻,最后仍是把驺吾刀交给了他。
“由此而下,照准双手并拢处。”指尖遥往扭曲的铁尺上比划。
“还记得那支歌儿么?约莫是第三段颈颔句之间的力道。若这一下没能径直断开,等到末段的四字句时,横里连击两下……就在这个位置。”
“靠推力震开?”耿照微露恍然。
“正是如此。”石世修满意点头。“用阙家小子那招,佐以肌力转换之法。你只有一次机会,砍开了口子更难下刀。”
“……他们在说什么黑话?”阙牧风满脸不豫,小声问石欣尘,女郎摇头,示意他噤声。
青年暗忖:这赵阿根明明是我们这边的,不过上山几天,怎地竟与老东西这般亲热了?
什么玩意儿!
耿照不擅兵刃,但断开铁尺毋须精妙的招式,而是要无比精准的落点与运劲。
若在从前,能以“蜗角极争”辅助,他有十成把握得手;如今用不得内息,成功率起码降到七成以下,额角不禁微汗。
他轻轻哼起白衣秀士的锻铁歌,阙牧风朝石欣尘附耳过去,满面忧心。
“完了,他开始唱歌了。我们那儿乩童都这样,一会儿怕是要说谶言。”女郎忍着嘴角欲扬,温温地白了他一眼。
当夜打铁的手感开始次第复苏,少年半闭着眼,随旋律在心底打节拍,旁人听不见的清脆铮??节节升高,歌词越趋激昂,重重落下的铁锤砸得流火飞溅;“不看谁家驱六马”的“不”字一出,驺吾刀唰地斫落,不偏不倚砍在并肘之间,迸出炽亮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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