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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张布满细针的面具,可能是某种改造脸孔的奇械,配戴者的脸孔慢慢变化,内衬的针也次第改变长短、入肉位置等,或刺穴,或重塑筋膜肌肉,乃至调整骨骼,最终使容嫦嬿的脸变成你母亲的模样。”
耿照重新打开柜门,一指上层五枚空着的颅型支架。
“十个支架,代表原本起码有摆设十张面具的需要,为何不见了五张?道理很简单,因为容嫦嬿不再需要它们了,留着反须承担风险——毕竟最开头的面具,留着她原本容貌的凹印。那会儿她的脸还不像你母亲,便有变脸的诡术,也须循序渐进,不比外科一刀切。”
“十个支架,十个转变容颜的阶段或说步骤,而容嫦嬿约莫到了第八或第九个阶段,便未继续。”
舒意浓诧道:“你如何知晓?”
耿照扬了扬搁在台上、原本敷满药泥的空面具。
“它旁边的那张,内衬完全没有任何机关设置,应是最终的模样,戴着只为掩藏与城主夫人一模一样的脸罢了,所以这张是第九。若药泥须反复施用,那么容嫦嬿离开此地之前应是到了第九层;若只须使用一次,显然她还来不及用,那就是第八层。”
“我猜测她现在的模样,应该与姐姐的母亲有八九分肖似,但细看仍觉有异。只是城主夫人亡故后,这番心血付诸东流,该是看着镜子都觉懊悔,白受了针刺的苦头。”
容嫦嬿吸收姚雨霏入教,借机潜伏在旁,非是吹吹耳风、为圣教积攒资源这么简单,真正的目的是要取姚雨霏而代之,成为号令玄圃舒氏的一城主母。
哄骗姚雨霏孤身前往远地,执行复生爱子的邪教祭仪等,全是诈术,为的是杀死姚雨霏,或先将她囚禁起来,容嫦嬿再以“姚雨霏”之姿现身于众人面前,完成鸠占鹊巢的毒计。
岳宸风霸占虎王祠岳家,抢的是姓名身份,容嫦嬿居然连面孔也要侵夺,遑论那份往脸上扎针的狠辣决绝,思之令人胆寒。
这个计划近乎异想天开,却不能说不缜密,可惜她算漏了小姑姑的武功,以及对侄女的关怀,提前发现舒意浓被囚于栈道密室,不但反把容嫦嬿关了起来,姑侄俩更及时赶至现场,舒意浓因此目睹了母亲之亡。
真姚雨霏既死,假姚雨霏从此失去了粉墨登场的机会,容嫦嬿这才明白大势已去。
舒意浓听得一愣一愣,只觉爱郎的分析丝丝入扣,精彩纷呈,但关于母亲之死的可怕场景,与四分五裂的遗体如何“飞”回玄圃山重组等,耿照先前也说不过是诈术,如此一来矛盾顿生。
“若容嫦嬿本意是取代我母亲,那么遗体碎裂、自行飞回天霄城重新缝合的诈术诡计,就不可能是容嫦嬿的安排。”舒意浓沉吟。
“毕竟她是要扮成我母亲的,何须制造死亡的假象?”
“确实如此。”耿照竖起第二根指头。“合理的猜想,这原本就是两件事——精确地说,是有人故意坏了容嫦嬿的好事。”
舒意浓一琢磨,的确这样才合理。
她一直耿耿于怀,小姑姑为何会知道挂松居与巢鹤居间的密道,又何以不肯对自己吐实。
虽说始信小姑姑是真对自己好,不碍姑侄情深,总是心有芥蒂,无法全信小姑姑。
经耿照一提醒,惊觉小姑姑也可能是被人以某种方式通知,才寻到密室,只因难以说明,索性不解释——这也很小姑姑——通知她的人早知容嫦嬿的阴谋,于是将计就计,布置了更豪华眩目的百里裂尸之谜,埋下吸收舒意浓入教的伏笔。
“……这人也是奉玄教的?”舒意浓几乎惊叫起来。
“只能这样认为,毕竟这厮救了被囚禁在此的容嫦嬿。”耿照解释:
“这扇铁门一旦从外头锁上,便不可能由内部打开,除非破坏门扉,然而又无此迹象。若出手的是奉玄教高层,一切便有合理的解释:身为茯背使的容嫦嬿想更上层楼,僭代主母的身份彻底掌握玄圃舒氏,以图晋升,但教中高层不认同这个计划,稍稍出手修正了一下,最后的结果,就是让更理想的对象上位。”比了比舒意浓。
舒意浓掌权后,对圣教的捐输未少于其母,还能领兵四出征战,奉玄教从不能见光的秘密组织,一跃成为能在渔阳冒七玄之名大肆搜刮聚敛、铲除异己的武装势力,可说是得到了质和量的双重飞跃。
让姚雨菲续掌天霄城,或由容嫦嬿取代姚雨霏,都未必能有如此惊人的突破。
说不定自始至终,舒意浓才是奉玄教重点栽培的对象,是真正的“教尊的新妇”,姚雨霏不过是在长成前的过渡替代品,一旦少城主可供“收成”,随手便被抛弃。
至于容嫦嬿,从幕后黑手专程营救、为她布计诈死来看,多半在高层心中还是功大于过的。
舒意浓管了几年城务之后,深知上位之人不会、也没有多余的心力放在无能部下身上。
容嫦嬿不但还活着,且对奉玄圣教来说颇具价值,不惜深入“人间不可越”回收,更为她断了姑侄二人的复仇念想,以免节外生枝。
这样的人,会被“高层”安放在何处?她全身上下最有价值的那张脸,已彻底失去意义了啊!
“……容嫦嬿最有价值的并不是脸,而是她对天霄城上下,尤其是对姐姐的了解,这才是她获救的原因。”耿照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温润的双眸凝着舒意浓,字斟句酌地开了口。
“姐姐若是奉玄教等待已久的‘教尊的新妇’,是圣教由暗影中进军阳光下的锋刃,觅得一合适的执剑之手,是决定成败的关键。若我所料无差,容嫦嬿便是血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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