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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裴玄的那一刻,叶清他终于明白回到两万年前,恰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原来是来拯救他爹!宿命真是无比奇妙。叶清跨越浩瀚时空,邂逅了少年时期的裴玄。以至于许久之后,裴玄永远无法忘记这一日——思过崖底阴冷又潮湿、浑浊又黑暗,这个简直是一无是处的地方,都因叶清御剑落下,那样猝不及防的降临,从此在毁天灭地的魔头心中赋予了一种颜色、一段温情。这都是后事。眼下这种温情是没有的,唯有绽放的杀意。“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少年声音冷淡,如极地的寒冬……那音色,与记忆中的像又不像。叶清整个人都愣住了,瞳孔猛地紧缩,身躯仿佛被使了定身术一般,脑子轰隆作响,只剩下一个荒诞的念头——裴玄要杀他!这不是他预料中的样子。可他预料中是什么样子,叶清也说不出所以然,总之不会是兵戎相见就是了!叶清也许是被宠坏了。这一刻想到,思过崖这个地方黑黢黢,充满了许多恐怖东西,他一路走来害怕得不行,也没有临阵脱逃,也没有委屈。唯独没想到,甫一照面,裴玄那一长剑就抵在他咽喉处,与两万年后形成鲜明对比,他心中委屈一下子就泛滥成灾。爹,我是你儿子啊,你一向宠我的,怎么能动手杀我?自己会死在裴玄手里,这种想象令他眼角迅速泛起绯红。好吧,叶清知道,自己是两万年后的来客,裴玄不认识他才是真的,多想其中这点因果逻辑,委屈才稍稍压下。叶清还自发给裴玄的行为进行了描补——也许是两万多年前的少年爹,经历过太多波折,已经不相信人心了,俗称防备心太强了。寒鸦这才发现:方才崖底太黑了,它没看清叶清的脸。此时寒冰剑搭在叶清细瘦的脖子处,剑身寒芒熠熠如同明镜,照出一张精致的脸庞。这少年大约十六七岁,肤白如玉,看上去极为秀气。与其他濒死而丑态百出的人不同,少年神色极为委屈,在这月色笼罩暗不透光的墓地。裴玄剑光一动,荡漾起一片水蓝,更把对方眼角那一抹红照得纤毫毕现。没想到这星耀宫的新弟子皮相如此出众……寒鸦是黑暗物种,起了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有可能是叶清那眼神实在干净,凝视着人时,似蕴着漫天星河般,令人生不出恶感,与那些阴险诡谲毫不沾边。可惜它有怜香惜玉之心,却知道身边这魔头是没有的,死于对方剑下皮囊极好的修士,没有上百个,也有十几个。这少年必定要人头分离了。只是寒鸦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纯真的少年,比他想象中能屈能伸多了。接下来的发展差点惊掉它一双红眼。面对裴玄的诘问。叶清老老实实说:“我叫叶清,我是自己来的,没有人派我。”口气非常真诚。裴玄动作微微一顿,蹙起了眉峰。不知道为何……他与此人素昧平生,可是对方脸上每一处细节变化,都让他心蓦地一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动感。这种牵动感何其突兀,几乎是凭空而来,仿佛他该为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嬉笑怒乐而情绪起伏。对方蹙眉惊惧、眼中有泪光,他就该放下剑。这种情绪来得陡然。裴玄一向厌恶这种被人操纵之感。至于叶清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星耀宫有多肮脏污秽,举世皆知,一个星耀宫的新弟子,没事往思过崖跑,还专门为他而来,怎么可能没有图谋?他的长剑抵在叶清的喉咙上,欲往更深处刎去。叶清仅是练气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稍微用力或者心神一动,这个少年就会血溅三尺。随着鲜血狂涌、一身灵气消散,这个少年就会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而他生性杀人如麻,死在他剑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他杀了便杀了,不会回头多看一眼。也许吧……裴玄眉目不动,尽力忽视那种奇怪的牵引感。可裴玄没想到,接下来叶清的话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叶清急急忙忙,又很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你要信我哦爹。我是从两万年后来的,我是你亲生儿子,听说你过得不好,特地来寻你,不会害你的!我在崖上听到,他们为了惊春大比把你发配思过崖,此地这般危险,我立刻就来了……”叶清絮絮叨叨说着心路历程,可长长的一串话,都远没有那个称呼震撼。这一声爹,好似一点星火,猝不及防,差点把整个思过崖给点着了。寒鸦:“???”裴玄:“……”“你叫我什么?”杀气直接弥漫。
感受到这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包括寒鸦在内,一群枯枝上栖息的黑暗物种浑身发抖,好一阵心惊肉跳。一边展翅凄叫,一边在心里轮流唾弃叶清这个看上去秀秀气气的小娃儿真不要脸。为了活命竟然认贼作父,管一个少年魔头叫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小娃儿真是能屈能伸。不对,越是善于隐忍之人,说不定背后所图甚大。如果叶清能听到黑暗物种的心声,一定会高喊:什么认贼作父,这真的是他老父亲啊!寒鸦们的唾弃是一阵阵尖锐如枭的叫声,叶清茫然地听不懂,裴玄却能听懂,他眼神极冷,对叶清的印象更低了几分。他从未见过这般曲意求饶、没有骨气的人!可莫名其妙,少年那一句轻轻软软的爹,令他胸腔微颤,蔓延起一种强烈的牵动感。又来了,这种不受掌控的感受……少年裴玄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在叶清脸上。这目光有若实质,令叶清周身掠过一阵寒意,他从小被庇护着长大,对某些东西反应迟钝。可再迟钝,依然感觉在父亲的注视下,鸡皮疙瘩这种东西,从胳膊上爬出来了。父亲也没有放下剑。都说刀剑无眼。叶清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推开脖子上这把剑,行为举止十分可爱,他说:“爹,你要信我哦。”叶清是个行动派,他拿出随身储物袋,在里头挑挑拣拣,似乎是想找出一些能够认亲的铁证。可惜怎么找,除了堆积如山的灵石和法器法宝,短期内好像找不出能令人信服的东西。寒鸦瞄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果然是一个富家子弟。不对,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富有了,主人,这个少年来头很大。”一个来头不小又家境优渥的仙门少年,怎么会对一个魔头可爱微笑、曲意求饶,这本身已经说明了问题。叶清“唔”了一声,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储物袋一系,“给我一点时间!”都怪储物袋里东西太多了,他不擅长整理,又没有唐希哥哥帮他记住哪一格放了什么,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也是正常。裴玄没说信或不信,不过看他那冷漠神色就一清二楚了。叶清还想继续证明,下一秒他听到剑身回撤的一点清泠。“走吧。”少年嗓音清冷,有疏远淡漠,却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意,还有一股威严。叶清下意识跟上,语气有惊喜:“去哪啊爹,你是信我了吗?”裴玄果断无视了那黏糊糊的称呼,“去惊春大比。”——距离惊春大比仅剩半个时辰,星耀宫山峰处人山人海。惊春大比是一年一度的内门考核,参与者皆是天之骄子和宗门精英。一名青年站在广场处,他皮相尚可,身穿青白相间的劲装,头戴青玉冠,一副翩翩剑修的风采,正是星耀宫的掌教大师兄徐素风。徐素风乃掌门的关门弟子,更是宗门精心培养的内门弟子,上下瞩意的下一任掌门,整个星耀宫都要捧着的人物。徐素风也是一道貌盎然之辈,他看了看天光,整了整衣冠后,微微一笑:“时间快到了吧。”其余弟子例如孟星海之流,闻弦歌而知雅,立刻顺杆而下,拍起了马屁:“徐师兄的剑法出神入化,我等向来敬佩万分,这次惊春大比已没有悬念。”“徐师兄剑术卓绝,我辈只能努力争取二流、三流。”“不错,徐师兄潜心修习《星耀秘籍》,辅之以星辰剑术,修为一日千里,早已是八荒强者。”《星耀秘籍》在万年后失传,在当下却是炙手可热的秘籍,唯有嫡系能学习。徐素风作为掌门弟子,修行了上百年,确实算是神功小成,能傲视八荒不少修士。有人光夸掌教大师兄还尤嫌不足,不忘找一个人物来拉踩一下:“那魔孽应该尚在崖底,不知惊春大比的消息,现已卯时三刻,没有人去通知,他是赶不上的。”谁会那么没有眼色,去通知呢,想也知道不可能!“那魔孽就算来了,也不是徐师兄的对手。”在场星耀宫弟子,一口一个魔孽,也是仗着人在思过崖下,不怕被听到。徐素风也没阻止,儒雅面容端的是和蔼可亲。人声鼎沸中,晨钟敲了三下,就在大家言笑晏晏,陆陆续续准备按顺序下场比试之时,一抹蓝色身影忽然杀到,惊起山峰无数燕雀。那一瞬间,全场都诡异地寂静了,如同被魔鬼掐住了咽喉,纷纷受惊,几乎无法出声。该怎么形容这个人?在天光大亮之下,来人皮相举世夺目,却也十分吓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眼幽深,如寒水浸泡过似的,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不知道是否他们惧怕到了极致,产生了心理作用,那一身蓝色袍子十分不对劲,竟不是鲜亮的蓝,那色泽蓝得快要滴出墨水,几乎快演化成浓墨。不少刚背后说人的弟子冷汗流了一背,他们无法控制心跳加速,哆哆嗦嗦道:“是谁,是谁把这煞神请来了?”更有人惊慌失措:“他不会要下场吧,师兄我想退出!我想退出!”徐素风脸色也不好看,一阵青一阵白,儒雅温和的面具有点破碎。这惊春大比是他向掌门师尊提议举办的,如今他忽然想折回去,跟掌门师尊说取消!纵使是两万年前,裴玄之名,也是令人色变三分。叶清是不明白这种恐惧的,他落后一步,赶到了山峰,在一片死寂中,他迷迷糊糊,抬起眼,看了一眼天光之下的裴玄。气势惊人,却是非常风光霁月的模样。叶清心想,并不可怕呀。他不仅不害怕,联想裴玄在思过崖底的遭遇,叶清还皱眉,心想,父亲是不是被排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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