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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余知道东西肯定不是徐冬河弄丢的。也看得出来这两个男孩子拿不出五万块钱。
他愣站在餐桌边思索了会儿,又抓起了钥匙和姐姐说:“余慧我再出去一趟,你早点睡。”
余姐盯着电视屏幕点了点头。
那天,老余骑着他那辆电瓶车赶到中华路的时候,路口夜宵摊上的人正在往里张望。他踩着满地的碎签子和酒瓶走过中间的窄道。走到他老板常光顾的夜宵摊的时候,正看到徐冬河照着闻家升叔叔的胸口,一拳把他打回了塑料凳上。粉色塑料凳爆开,碎片飞到了老余脚跟前。
徐冬河可能也是第一次动手打人,也还不知道他这么个在乡下一个人干两个人农活的青壮年力气有多大。他打完还迅速有礼貌地说了声:“对不起。”
两边的人一下子都愣了片刻,老余在他头上打了下骂道:“对不起你个头啊,快跑!”
他推着徐冬河和李致知想往路口跑的时候,人已经慢慢都围了上来。老余转头,看着慢慢坐起身的人。闻家升叔叔捂着自己的胸口,闷闷地说:“小孩子开不起玩笑...”
徐冬河和李致知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经从闻家升那边听说包裹丢了的事。中华路每晚会有很多人借吃宵夜来找他订货、拿货。他坐在“珍姐炒饭店”门口的小方桌上,戴副无框眼镜,拿筷子指了指李致知说:“明天交不上货,人家会说我做生意没信誉。这就不是五万块的事了。”
李致知小声说:“对不起...”
闻家升叔叔站起身,拿筷子尾点了点李致知的额头,开玩笑说:“脸不错很好看,也可以当商品...”
周围几桌都看过来。他笑着抓着筷子朝四周说:“现在很多人好这口的。就要没发育的小男孩...拿来抵五万也可以?”
周围一群赤膊淌着汗、抓着塑料杯喝啤酒的男人都看着李致知笑起来。徐冬河忽然就伸手抓过闻家升叔叔手上的筷子,握在手心里一拳把他打趴在了塑料凳上。
他从地上缓慢站起身的时候,周围的手下已经围上了徐冬河和李致知。
那晚,中华路大排档一条街的摊档中间发生了小范围的打斗。徐冬河抓了张塑料凳砸人,那件本来就旧得不成样子的T恤被人撕破了一边。李致知趁乱钻到“珍姐炒饭店”那张小方桌边上把叔叔的账本拿走。他们两个跟着老余左冲右撞,跟人又推又打,挤出了中华路。
徐冬河跳上了老余电瓶车后座,李致知坐在前面。那辆破电瓶车载着三个人在月山路甩尾转弯的时候差点翻倒。海风呼呼灌过来。老余还在大口喘着气,边喘气边说:“你们真的完蛋了。”
李致知举起手里的东西,大叫:“和他同归于尽!”
老余骂道:“他妈的,我看不到路了。”
他们把车停在江边歇气。李致知和徐冬河并排靠坐在围栏边。老余趴在栏杆上点了支烟。老余说着:“我欠他很多钱。”当年余姐杀了爸爸妈妈本来应该被送进精神病院。但是她不想去。她又哭又叫地求老余不要让他们带她去精神病院。她想和弟弟住在一起。
为了这件事,老余需要钱,需要人脉帮忙,后来他就找到了闻家升叔叔。所以他说:“反正不可能和他同归于尽的,账本都是用暗话记的。那么多年了,他有的是办法...”
李致知正低头看着同一只蚊子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又在徐冬河手臂上咬了一口。他点点徐冬河的蚊子包说:“我小学的同桌说同一只蚊子咬一个人一口,再咬另一个人一口。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老余无语地和徐冬河:“你给他挂号看看病吧。”
他掐掉了手里的烟,说了声:“我们先回去还东西。”
-
最后,那天的结尾是老余做担保,让徐冬河和李致知跟着他做事,也是帮闻家升叔叔做事,还够五万块为止。他说徐冬河明显比叔叔现在那班人都能打得多,送货肯定用得上。
李致知把被他抓得汗涔涔的账本还回去,还小声嘀咕了句:“看都看不懂,怎么不用电脑做账啊...”叔叔差点反手给他一下。
他们再次坐上电瓶车,骑过寂寂无人的街道。李致知困得眼皮耷拉下来。整座港口小城好像也在睡梦中沉沉地翻了个身。老余逆着风大声问他们:“你们俩是亲兄弟?”
徐冬河大声回答:“不是啊。”
老余说:“那你们什么关系啊。你干嘛帮他还钱。”
李致知大声说:“他是我‘前夫’啊!”
老余没再问了。后来他也比较喜欢温和迟慢的徐冬河,背地里叫天真古怪的李致知“哪吒”。李致知又因为老余脾气臭,嘴唇长得很厚,背地里给他取了绰号叫“虫虫鱼”,一种嘴唇很厚的鱼。
电瓶车在某个十字路口停下来。徐冬河看着没有几辆车经过的市中心主街,心里总有种这一幕似曾相识的潮湿的失落感产生。以后他会在某本书上看到,当人感到自己无可避免的命运即将来临的时候,就会提前感到心酸。李致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转回头把下巴搁在老余肩头问他:“徐冬河,今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你阿姨家睡一晚吗?我不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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