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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啊,那群蒙面人只要我,不要其他人,所以我就让家中奴仆先走了,结果他们用麻袋蒙住我,说了一句对不住,就开始打我!”
徐圭言说到激动处,“他们居然用捆棉花的木棍打我!根本看不出来有外伤,内里是痛极了,真是阴险狡诈。”
而后小声念叨着:“走半道被人揍了一顿,真是晦气!刘谦明得罪了那么多人,我怎么能知道我查到了谁头上……”
秦斯礼听到后先是一愣,而后关切地说了一句:“我这里有从西域带过来的药,专治跌打损伤,一会儿让小厮拿给你。”
“不用了,半乐已经去药铺帮我拿药了,没多久,整个凉州城都会知道他们的县令大人被人半路劫持、被痛打一遭了。”
秦斯礼笑了笑,“痛还喝酒?”
“身体和精神,总要有一个舒心吧。”
“你来,就是为了问我刘谦明的事?”秦斯礼招手让人送了些果子过来。
徐圭言摇摇头,“也不是,在长安吧,遇到了些烦心事,但在那地方也没一个可说得上话的人,只能回来找你借酒抒情了。”
秦斯礼把果子递过去,“什么事?”
“刚才和你说了,家中有喜,我有弟弟了。”徐圭言又喝了一杯酒,低着头自顾自的说,“从小到大,你也知道,我爸一直想要个儿子,现在他有了,徐家有后了。”
眼看着徐圭言一杯接一杯地喝完,秦斯礼一把抢走了酒壶,“有了男丁又如何?又不是所有有根的人都能有一番作为,徐圭言,你现在最大的靠山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徐圭言一下子趴在石桌上,不肯动,秦斯礼看了一眼后,出口责备的话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徐圭言,旁的不说,你看我秦家之前好歹也算名门望族,顷刻之间便倒塌得干净,靠谁都不行,到头来只能靠自己。”
百花园内溪水流淌,溪水碰到石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徐圭言完全放松下来,听着耳旁秦斯礼的絮絮叨叨。
“……徐圭言,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秦斯礼说到一半,抬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徐圭言一动不动,呼吸沉重,似是睡了过去。
秦斯礼看到她这模样,十分无奈。
他和刘谦明的过往,岂止能是一个“恩”字概括得了的?
秦家在先前的夺嫡纷争之中家破人亡,死的死伤的伤。
几年之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秦家只有秦斯礼和秦家老太太还活着,在偏远荒凉之地苟延残喘。
大赦天下后数月有余,秦斯礼背着秦老太太敲开刘县令的家门,他只记得手指弯曲,皲裂得每一条裂纹都疼痛。
彼时,秦斯礼穿着草鞋,破衣烂衫,头发杂乱,整个人不成人形。
唯有一双在夜色中熠熠发光的眼还能看,他嘴唇干裂,门开了一条缝隙,他刚张开嘴什么话都还未出口时,刘谦明就命人关上了门。
后来不知怎么的,刘谦明偷偷开了条门缝,趁着夜色,无人在意的时候,将蜷缩街角的祖孙二人迎了进去。
秦斯礼那时候真的是人不如狗,有人收留他和祖母,是该千恩万谢。
他顾不得许多,安顿好老太太后弓着腰跑过去,跪下来朝着刘谦明磕头,“刘县令,祖母发了病,不得已才来求您,就几日而已……”
自尊和脸面有什么用?
既换不来吃食,又得不到遮风避雨的屋子。
秦斯礼什么都不要了,秦家往日的炙手可热还历历在目,他秦斯礼虽不是秦家里最出众的公子,却也众星捧月,也算是皇城长安名门望族中人人都想攀附的天之骄子,各家女婿的首选。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天子骄子堕落成泥,还不如一条狗活得自在。
后来,秦斯礼发达了,罪臣之子虽被平反,但依旧无法考取功名,士农工商,他只能做最低贱的商人。
秦斯礼和波斯来的商人做买卖,日积月累,有钱有了秦府,名声却不甚好听。
但秦斯礼和刘县令关系不错,从一个点,变成一张关系网,秦斯礼用银钱疏通,几年下来秦家的日子也算是好过起来。
这几年的照拂,不是一个救命之恩能概括的,如果没有刘谦明,秦斯礼怕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了。
可这些话,秦斯礼不想和徐圭言讲,也不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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